小桃娘的竹篮“啪嗒”砸在地上,野菊、紫堇、山丹花滚了满地。
她跑得太急,发间的野花散了大半,只余两朵沾着草屑的粉玉兰歪在耳后。
这个总爱把鼻尖蹭得沾着药渍的小姑娘此刻连哭都忘了,只睁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方才陆寒消散的位置,喉间发出破碎的抽噎:“我。。。我采了他说好看的蓝星草,他说要编个草环给我扎头发的。。。”
苏璃这才注意到小桃娘脚边歪着的蓝星草,淡蓝色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前日清晨陆寒蹲在药圃边,用炭笔在破纸上画草环样式的画面突然涌进她脑海。
他说小桃的眼睛像蓝星草的花芯,要编个能衬得更亮的。
“小桃。”
苏璃蹲下身,将小姑娘颤抖的手裹进自己掌心。
她的指尖还沾着陆寒消散前的星芒,此刻正轻轻渗进小桃的皮肤,像在传递某种温度。
“阿铁哥哥。。。他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我们。”
“那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桃突然踮起脚,把脸凑近方才星芒最盛的位置,睫毛上的泪滴在阳光下闪着碎光。
“阿铁哥哥,谢谢你教我认药草时,会蹲下来和我平视;谢谢你补好我摔碎的药罐,还画了只小兔子在罐底;谢谢你说。。。说我闻得出风里的剑意,不是怪胎。”
她吸了吸鼻子,从衣襟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铁环。
正是陆寒用废铁打的。
“你说这是平安环,戴在身上就不会做噩梦。
我每天都戴着呢。”
山风忽然转了方向,卷起几片蓝星草的花瓣,轻轻拂过小桃的发梢。
她忽然破涕为笑,眼泪却流得更凶:“阿铁哥哥,谢谢你教会我们。。。什么是真正的道。”
她对着空处郑重地弯下腰,发间的玉兰颤了颤。
“我们会记住你的。”
与此同时,云端之上。
陆寒的意识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像一片被风卷起的羽毛,穿过层层云雾。
他看见归墟闭合后千疮百孔的大地正在愈合,看见七大宗门的修士正用符咒修补被毁的山门,看见魔教余孽在密林里逃窜时被正道截杀。
这些都像过眼云烟,直到他听见一声清脆的铜铃响。
“叮铃——”
那是大柱家娃子脖子上的铜铃,是他亲手打的。
他看见自己蹲在铁匠铺的矮凳上,用小铁锤敲出最后一道纹路,娃子流着口水抓他的围裙:“阿铁叔叔,要响响的!”
他又看见苏璃在药炉前皱眉,把他硬塞的烤红薯藏在袖里,耳尖泛红地说“谁要吃你烤焦的东西”,却在半夜偷偷啃得嘴角沾着糖渣。
还有小桃蹲在门槛上,把他打坏的铁钉串成星星,说要挂在屋檐下给月亮作伴。
这些画面突然变得清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记忆里掏出来,重重砸在他心口。
他体内的上古剑意正在消散,像春雪融进水潭,连带着归墟封印耗尽的灵气也在流逝。
但有什么东西反而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