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被魔教追杀时,有一位为救幼子而跪断膝盖的老妇,她眼中的绝望,比任何邪门魔功都更令人揪心。
原来,正邪从来都不是剑谱上的刻板条文,而是……
“师兄!”
小桃娘的一声呼喊,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
陆寒扭头望去,只见那小丫头正踮着脚尖,她辫子上插着的野花被风吹得摇曳不定。
她那张原本沾满泥污的脸,此刻明亮如被点亮的灯笼:“我明白了!我幼时能看见鬼魂,常听他们念叨‘我是被正道逼死的’‘我是被魔教害的’,可如今……”
她跑到陆寒跟前,仰起头说道:“如今归墟的风不再恶臭,草芽也已破土而出,原来,所谓的正邪之争,不过是人心执念的一种体现罢了!”
苏璃的手指停留在续断草上。
她望着小桃明亮的双眸,突然忆起自己在药王谷时,被师父罚跪冰湖,师父曾说“被逐出师门的徒弟应如杂草一般”,而此时脚边沾着露水的杂草,比谷中所谓的灵草更具生机。
萧无尘的手仍搭在剑柄上,白发也不再凌乱。
他望着陆寒,蓦地想起三百年前初遇剑灵之时。
那时剑鸣中所蕴含的,不正是同样的疑惑吗?
大柱哥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茬,手中紧握着杀猪刀,刀背蹭到了衣服上的血污。
“寒弟,这小丫头的话,俺虽不太懂,但你看你脚下的草芽,似乎比往年春天的更为茁壮。”
命运之树的树干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声响,随后彻底化作粉末。
陆寒低下头,只见脚边的泥地里,三株草芽正从焦土中探出,鲜嫩地朝着他的鞋尖伸展。
小桃娘突然将手放在陆寒的手背上,带着些许汗湿的温度,说道:“师兄,你已超越他们,那些整日争论正邪之人,你已将他们抛在身后。”
陆寒凝视着掌心那淡金色的道纹。
其上仍留存着小桃片刻前的体温,亦夹杂着大柱拍他肩膀时的力量、苏璃递药草时指尖的凉意,以及萧无尘用剑鞘敲击他脑袋时的钝痛之感。
原来,最为厉害的剑,从来都并非能将妖魔尽数斩杀的武器,而是……
他轻声说道:“应当启程了。”
随后抬头望向已然闭合的黑洞深处。
那里的道韵较之前更为浓郁,恰似老匠头炉中最纯的玄铁,正待重新锻造。
大柱蓦地咧嘴一笑,手中的杀猪刀在掌心耍了个花样,说道:“俺就知道你……”
“大柱!”
小桃娘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兄正忙于正事!”
陆寒转身之际,听闻大柱的声音仿若闷在嗓子眼一般:“行事不拘常规。”
陆寒并未回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风将他的衣摆吹得飘起,远处传来小桃的催促声、大柱憨厚的笑声,以及草芽破土生长的细微声响,一同融入归墟闭合前的最后一缕光线之中。
他紧紧攥住掌心的道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