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听到……归墟的动静。仿佛有许多人在哭泣,边哭边说‘因果该断了’,还说‘轮回该接着走了’……阿铁哥哥,镇外的山在崩塌!我刚刚感应到,东边的望仙崖裂开了一道缝,缝里全是……全是黑泥!”
陆寒的手心被铁剑硌得疼痛难忍。
他低头看了看大柱,这位大汉仍处于昏迷状态,额头上的血珠已不再发光,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刚刚被抽走的命数,恐怕连残魂都未曾留下。
他蓦地想起昨天早上的事。
大柱挑着半扇猪肉来到铁匠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铁,等你娶了苏姑娘,我给你挑半扇最肥的猪腿当贺礼。”
“苏璃……”
陆寒感觉喉咙发紧。
他扭头朝药庐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药庐的药香味已变得十分淡薄,仅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他心中思忖,是否是她又将炼丹的炉子弄炸了?
又或者,就连那小小的药庐也要被命网毁掉吗?
“你是逃不出我的命网的。”
阴森森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是众多童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陆寒抬起头,只见金线网的节点处冒出暗红色的劫纹,这劫纹与刚才那童子眉心裂开的纹路别无二致。
金线网下的青牛镇开始扭曲变形,老槐树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王阿婆的竹楼重新立起,却变成了他记忆中苏璃家乡的模样。
白白的墙,黑黑的瓦,屋檐角还挂着铜铃。
苏璃身着月白色衣裳站在门口,向他招手道:“阿寒,进来喝碗酸梅汤。”
“假的。”
陆寒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看见“苏璃”头发上的珠花闪烁着光芒,这珠花是他用废铁花了三天三夜熔铸而成的。
然而此刻,珠花的光亮过于耀眼,如同命网中的金线一般。
他紧紧握住铁剑,金纹顺着他的虎口向小臂蔓延,烫得他的皮肤发红。
“你以我的执念织网,不过我早已想明白……”
“悟得何事?”
那声音含笑发问,言罢,苏璃的幻象刹那间化作陆寒十二岁时的模样。
彼时,他正跪于铁匠铺前,师傅的尸体尚有余温,鲜血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裳。
幻象之中,他高高举起铁锤,朝着欺凌他的地痞狠狠砸下,口中说道:“汝以为已然放下仇恨?汝以为‘护着她走想走的路’便能斩断一切因果?”
陆寒的呼吸陡然紊乱。
他的思绪飘回往昔,于药王谷外,苏璃跪于雪地,哀求谷主救治中毒的妹妹。
然而,谷主的玉牌径直砸在苏璃的额角,鲜血顺着她耳后的旧疤流淌而下。
他又忆起萧无尘长老递与他铁剑时所言:“剑修之道,在于斩断自身执念。”
可直至如今,他仍不敢持剑为苏璃报仇。
“看呐,汝之执念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