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那些被他深藏于剑鞘最深处的细节,此刻如潮水般涌现。
苏璃在药庐中,踮脚去够竹匾时,发尾扫过他手背的痒痒之感;她为他包扎归墟之战伤口时,银针在烛火下晃动的细细影子;还有那晚,他坐在铁匠铺外赏月,苏璃抱着一坛自己酿的青梅酒突然出现,说“听说剑修都爱喝这个”,结果她自己喝了半坛便趴在石桌上,耳尖红得如浸血的珊瑚。
“我并非不要你。”
他闭着眼睛,声音轻如落在剑刃上的雪。
“我只是不能让你等待。我要冲破这命劫,查清归墟的真相,方能站在你面前,说一句‘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他一睁开眼睛,那灰白色的空间便突然开始震颤。
铁剑嗡嗡作响,从掌心脱离,悬于两人中间,剑身上的上古纹路相连,宛如流动的星河。
陆寒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脊,此次已无刺痛之感,唯有熟悉的温热,恰似苏璃递给他的药盏的温度,似老匠头拍他肩膀时手的温度,如大柱哥塞给他的热乎乎的炊饼的温度。
“我以道意共鸣,回应你的心意。”
话未说完,那破碎的血雾骤然凝结。
苏璃的投影再度出现,这一回,她裙角不再沾染妖异的红光,发梢的药汁绿得格外清亮,眼尾的泪痣仿若被水洗过的朱砂。
她望着陆寒,又看了看他身后悬浮的铁剑,再瞧瞧他眼中涌动的光亮,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容,比陆寒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耀眼,宛如久盼春天才盛开的野菊花。
“你终是……明白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铁剑的刃上。
“我便知晓,我的阿铁,绝非那种会临阵脱逃之人。”
星光自她脚下升腾而起,缓缓将她向上托起。
陆寒欲伸手拉住她,却见她连连摇头,并说道:“莫要追了。此劫,我与你一同度过。”
就在最后一缕星光没入他眉心之际,他听到她的声音在自己识海最深处响起:“后山的野菊,今年开得极为繁茂。”
铁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陆寒俯身去拾,手指刚触及剑鞘,他体内便似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这股剑意,比之前更为纯粹,不再似那尖锐扎人的芒刺,反倒如同能包容万物的大海——他清晰地感觉到,苏璃身上的药香与铁匠铺中的铁屑味交融在一起,大柱哥挥舞屠刀的声响与小桃的笑声交织一处,就连老匠头咳嗽时的喘息声,都融入了这剑意之中。
“道意共鸣……”
命劫童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刺耳。他那瓷娃娃般的脸庞,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漆黑的眼珠里首次流露出情绪,是惊讶与不甘交织的神情。
“真未料到,你竟能以‘道’应对劫数。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他手中紧捏的血纹玉简蓦地射出刺眼的红光,灰白色空间里的金色符文亦开始重新排列。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最中间的符文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仿若被鲜血浸透的绢布,其上隐约可见诸多刀尖的影子。
“第二劫……”
命劫童子头顶的双髻开始散开,金链子上的道纹扭曲如可怖的蛇形。
“身劫。”
陆寒弯腰拾起铁剑。
此次,他握剑的动作轻柔却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