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苦口婆心间,沈嘉煜已经上了船,转身朝桩上捆绑的绳索开了两枪,船晃晃悠悠地开始飘动。
砰砰两声,震得人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码头男子白着一张脸噤声,不再多嘴,船也不要了。
沈嘉煜拿着船桨往外划,哼起歌来:“你是鸳,我也是鸳,咱们就是一对苦命鸳,一起水上洗个澡——”
方晓冬听他不伦不类的调子,直皱眉,怕惹怒沈嘉煜此刻就一命呜呼,又担心这么一走再见不到秦霄华,他试探比划:“我饿了,我想回去吃点东西。”
沈嘉煜奋力摇着桨笑道:“委屈一下吧,回去我就要被打成筛子,到了黄泉路,咱去喝孟婆汤解解饥。”
方晓冬不想跟他一起死,撑着坐起来,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心口骤疼:“可我想回去。”
沈嘉煜说:“听话,晓冬。”
当秦霄华赶到时,沈嘉煜的船已经在海面只剩一个小黑点。
秦霄华身边有个年轻的男人,手里提着枪匣子,他单膝跪在地上,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把狙击枪。
于承力在着急找船,秦霄华举着望远镜看着,心口突突直跳,不得安宁。
他从放大的镜面里望见,那只船停了下来,不再划动,再远处,是一只小型海洋漩涡。
“快!准备大船!”秦霄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把面临危险的方晓冬带回来。
他没想到,沈嘉煜是真想让方晓冬死。
狙击手透过瞄准镜观望半天,最后叹气:“距离太远,无法射击,需要靠近实施击毙。”
方晓冬也没想到沈嘉煜哪来的力气竟划这么远,他们的小船在海洋中颠簸漂浮,远处那一个漩涡看得他头皮发麻,满心恐惧。
他还是怕死的。
沈嘉煜看了一会儿海势,想着进去算了,一了百了,在人生末路之中,有方晓冬。
但他静了片刻后,忽然过来把方晓冬搂进怀里,拿出内衬口袋里装的药瓶子,单手拨开塞子,怼着方晓冬嘴巴就往里灌。
他这一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细细的药末落进方晓冬口腔每一个角落,呛地人闷闷咳嗽,一些药末溅到他下巴和衣领上。
沈嘉煜顾不得那么多,他眼中是肉眼可见的焦急,拾起木板上的水壶打开盖子给方晓冬喝。
等看到方晓冬咽进去了,他把水壶一丢,用手心抹去方晓冬唇上的水渍问:“怕死吗?”
怕,怕死了,都到了这一步才问。
方晓冬大喘气,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儿,皱着脸:“你给我吃的什么毒药?”
沈嘉煜笑说:“笨蛋,这是你的救命药。”
方晓冬咂摸了下嘴巴,回忆起他清醒后嘴里似乎也是这种味道。
沈嘉煜抚摸他的脸说:“咱俩今天真要命丧黄泉了。”
他们的船不受控制地朝漩涡吸去,耳边是哗啦海声,此起彼伏,方晓冬忍住心中恐惧:“都要死了,你还给我吃什么解药?”
沈嘉煜说:“我不想让你死。”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红红的,方晓冬还没看清,沈嘉煜已经放下他,转身拿桨划动,与激流澎湃的海水作顽抗。
海水时不时打湿他们的腿,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冷入骨髓。
方晓冬看了几眼沈嘉煜拼力的背影,躺下去,望着茫茫青天,心里五味杂陈。
人的死法真是五花八门,他居然要和沈嘉煜一起被海淹死了。
他们的小船好几次险些被漩涡区域卷过去,沈嘉煜咬着牙挣扎划动,拼命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