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的消毒水味相对来说没那么浓烈,走廊上安静的出奇,只有他们俩一大一小排排坐在连椅上。
光洁的地板反射着炽白灯光,恍若十年前,殷垣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焦端领着他,轻车熟路把人带到医生的诊室,当着医生的面,对殷垣下了最后的通告,“要么按时来这里看病,要么我现在就以故意伤害罪把你送进去。”
“你胆子真是大了,拿着把刀偷摸闯进审讯室?你想干嘛,替天行道吗?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你父母没有!他们在天之灵会想看见你这样吗?他们是为国牺牲的烈士,你呢?杀人犯!”
“没有在天之灵了”殷垣低着头,穿着长袖长裤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棒球帽,稍微一低头,阴影就笼罩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会杀他的。”殷垣道,“他本来就要说了,要不是你进来的太早”
“我进来太早?”焦端几乎被他气笑了。
“我那是救了你的小命!你光看见被抓的这个人了,那些没被抓的呢?你当能轻易在重重包围下杀人的凶手会是一般人吗?醒醒吧,殷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在学校成绩好,被别人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你觉得这个世界应该围着你转,你想干嘛就干嘛,完全无视法律和程序是吧?”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随意离开四九城,每两个月给我到这里来复查一次。你别想乱跑出去,我告诉你,你的身份定位我会一直盯着,没有我的点头,你哪也别想去。”
焦端指着他,厉声呵斥,“那伙人就算累死也别想进四九城,护好你的小命,我可不想给你爸妈收完尸后再去把你也埋了。”
“殷先生——”
“殷先生——”
殷垣倏然回神,偏头对上护士关切的目光,“到您了,苏医生就在诊室等着您呢。”
“好。”殷垣松了松紧握着的手掌,站起身来。男孩依旧好奇地注视他,眼睛因为脸部削瘦显得异常得大,“你不害怕吗?我每次来都要做一晚上噩梦。”
“我已经好了,没什么可怕的。”殷垣冲他微微颔首,跟着护士离开,走了一段距离后,小声问道。
“这孩子不是来看病的吗?”
等绕过走廊,护士才说道:“他是病人,只是不在这里看。那个男孩蛮可怜的,父母都有精神病史,他也遗传了。才这么大年纪,就得入院治疗。”
“他父母呢?”
“父母车祸去世了,这个孩子到现在也不知情,每天还能幻视到父母在身边,还老是喜欢对空气说话。到了,您进去吧。”
殷垣道了声谢,推门进去。诊室以白色和天蓝色为主要基调,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刚倒好一杯水,看见殷垣熟络道:“来了,先喝口水吧。”
“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苏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笑,“你每次都这么说。说具体点可以吗?最近工作怎么样?案子多吗?”
“工作还好。”如果忽略他被迫多了个兼职的话,律所的工作确实不算忙。
“那挺好的。”苏医生想到什么,斟酌着话,开口道:“听说你中间回了一次S省?怎么突然就离开四九城了?”
“我回去奔丧。”殷垣幽幽道,“小时候认得干爹被雷劈死了,我去送送它。”
“昂?”苏医生只听说殷垣回老家一趟,至于具体做什么倒是不知道,现在亲耳听到殷垣的话,表情空白几秒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这,节哀。这死法确实挺罕见的。”
“那你最近心情应该挺低落吧?有没有想过放松放松,健健身,旅旅游什么的?”
“那倒没有。”殷垣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面对苏医生的试探,直接放出了王炸,“我最近谈恋爱了。”
“?”苏医生觉得殷垣真不愧是他这么多年工作上最大的克星,说出的话总是出人意料。
有时候,苏医生其实都想拿殷垣当课题研究了,论文的方向都想好了,就叫论人类思维的多面性。
“恭恭喜看起来你最近确实挺好的。”苏医生道:“对方怎么样?你能喜欢的人,应该挺不一般的吧。”
“还行。”殷垣低头把刚才乱翻的软件一一清空,只保留相册那页,然后点进去,正好是柏扶青早上放到门前的花束。
他拍照片的时候没注意什么构图光影,顺手一拍,没想到现在看着还算不错。
鹅黄色的花绽开,一束丁达尔光照映花瓣,细细的灰尘漂浮在光中,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苏医生伸长脖子去看了眼,不由夸道:“你对象送的啊?怪好看的,她拍的照片吧?现在的女孩拍照都很专业呢,这么文艺。”
“我拍的。”
“那花?”苏医生已经被打脸打麻木了。
“他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