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依言坐下。
她拉过他的胳膊,气鼓鼓地张口便咬,力道於裴寂而言却如同小猫挠痒。
象徵性地咬了一口,崔小七像是解了半分气,隨即又化作一声认命的苦笑。
她还不到十九岁,自己尚觉是个半大孩子,竟就要孕育另一个更小的生命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与未知,让她心中喜忧参半,五味杂陈。
裴寂默默伸出另一条胳膊,声音里满是纵容:“还不解气,再咬这个,当心牙。”
崔小七看著一脸真挚的裴寂,挨打都要开心凑上来的俊脸,心头那点鬱气瞬间烟消云散。
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心情豁然开朗。
“阿寂,”她靠在他肩头,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回清水村吧。带孩子……我是真的一点也不会啊。”
她也是实话实说,至於裴寂?怕是比她更手足无措。
总不能孩子呱呱坠地后,两个新手爹娘对著襁褓乾瞪眼吧?
裴寂愣住了,心中反反覆覆地咀嚼崔小七方才的那句话,越想眉眼的喜悦就更盛一分,到达七八分的时候,迅速被忧心替代。
十月怀胎,他的七七会不会身体吃不消,会不会难受……
崔小七看出他眉宇间的忧虑,知他是担心自己,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没事啦!你看我,生龙活虎,身子骨倍儿棒,吃嘛嘛香!”
“现在就走,什么都不用带!”
裴寂点头,“好。”
崔小七说什么他都依著……
官道上,踏雪的马背上驮著裴寂和崔小七。
对、是驮著。
慢慢地走著,生怕顛著崔小七。
崔小七无奈,这样的龟速,还没回到清水村,孩子就该生到半路上了。
於是,她提议去买辆马车。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马行里她瞧见沦为普通马夫的裴宴尘。
不。
確切说是不是姓裴了。
他与沈晚棠那桩沸沸扬扬的丑闻,即便时隔半年,仍是蒲州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眼前的裴宴尘,早已褪尽了昔日的贵气。
一身粗布麻衣,发间沾染著劳作后的尘土,竟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那眉眼间的气质,也再不復相似於裴寂的清冷矜贵。
他显然也看到了崔小七与裴寂,慌忙躲到一匹高大的马匹身后。
试图掩藏自己的窘迫与那仅存的一丝摇摇欲坠的自尊。
崔小七只当是没有瞧见,她也懒得去搭理。
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不必放在眼里。
裴寂驾著马车,车速依旧很慢。
崔小七坐在裴寂的身旁,望著满山的翠绿,心情舒畅。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洒在车身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凉爽的山风拂面而来。
她闭眼,將头轻轻靠在裴寂坚肩膀上。
出城时,她已从路人口中拼凑出裴宴尘与沈晚棠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