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扶额,失策了,早知道不该提及知道琥珀的下落,平白让这人提高了警惕。
但已走到这一步,答案近在咫尺,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思虑片刻,她决定和盘托出,“我…有一个朋友。”
她顿了顿,明知道隔著面具,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还是紧紧盯著不肯移开视线,“她母亲临死前曾留给她一枚双蝶簪,簪子上的双蝶与琥珀里的一模一样,蝶翼下还刻著细小的南狄文,所以她托我帮她调查,她母亲与南狄,究竟有什么关联。”
面具男果然动了。
他身子突然前倾,甩动的双臂不慎撞翻了身旁的圆凳,圆凳在地上骨碌碌地转著,他也浑然不觉,“刻著南狄文字的双蝶簪?你朋友可是女子?”
微末一愣,是她的错觉吗,这人说话竟字正腔圆,半分异域口音也没有了。
“是、是啊。”
面具男突然起身,看起来是想走近两步说话,却被卫驍拦在了三步之外,“蝶翼下的文字可是……”
又是一串南狄文,她听不懂。
但这次她確定了,这人的中原话分明十分流利,方才怪异的腔调,根本就是装的。
微末苦笑,“我若懂,何必要来问你?”
“告诉你朋友!”面具男嘖了一声,想突破卫驍的阻拦上前来,“这四个字是『月隱王璽,你朋友很可能是朔方王室血脉!”
微末心头一震,朔方王室?那不就是南狄皇族的別称?
“阁下说笑了。”她看似语气平淡,心中却已泛起惊天骇浪,“我那朋友生在棲梧长在棲梧,父亲不过是襄南道一个小小的盐课司大使,母亲更是寻常妇人,怎会与朔方扯上关係?”
她不动声色地捡起被面具男动作吹落的拓纸,借著弯腰的间隙长长舒出一口气,以缓解因心跳而发紧的声线。
申临风站在一旁,闻言脸色骤变。
他偷偷打量著微末的侧脸,震惊得无以復加。
当朝贵妃娘娘,竟是南狄王室血脉?
棲梧与南狄是世仇,每年大小战役无数,若微末真是南狄人,她註定此生后位无望不说,还会受尽百姓的非议与冷眼,至於百官…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做个討价还价的质子?这恐怕是最好的下场了。
若是陛下知晓,不知会作何反应……
“你朋友在哪?”
见微末垂著眸子不吭声,面具男发了急,突然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是异瞳。
左眼如湖水般湛蓝,右眼却是幽深的黑褐色,高挺的鼻樑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我找了她三年,带我去见她!”
微末打量著这个明显带有异族特徵的青年,心中说不出的彆扭。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母亲那样温婉的妇人,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是茹毛饮血的南狄王族?
“她已嫁作人妇,不便见外客。”微末隨口编了个由头,脑中乱鬨鬨地想要转身离去。
青年突然用朔方话快速说了几句,见微末毫无反应,又换回中原话,“双蝶簪是朔方长公主一脉的信物,带我去见她,否则——”
“否则如何?”卫驍来了脾气,乾脆抽出短剑架在了异瞳男的脖子上。
微末停下脚步,却並未回头,“我那朋友说过,簪子是外祖母给母亲的嫁妆,阁下认错了。”
青年却死死盯著她,“棲梧的嫁妆怎会有南狄文字?”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锁佩,有女子掌心大小,雕刻著精致的双蝶纹样,微末看到,正中间刻著一个南狄单字。
“朔方长公主一脉,男传银蝶锁,女传双蝶簪。”
“这上面的字,是长公主的姓氏,你朋友的那支簪子上,必定也有这个標记。”
微末目光一凝,认出这字与双蝶簪上的某个字似乎很像……
异瞳男继续说道,“十七年前朔方內乱,长公主抱著刚满月的女儿逃往棲梧,从此下落不明,我是长公主兄长之子,按你们中原的说法……”
“表兄妹。”申临风脱口而出,隨即意识到失言,赶紧补充道,“我是说,若此事为真,阁下与微…与那位姑娘確实是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