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出去,七天之后他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可就危险了。
传灯大师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按这个世界设定的规则是这样,但是你们道家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万事皆有一线生机,但看你能不能找得到。”
玉无瑑松了一口气,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进来了,也就先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为要。他问道:“既然不能出去,我们怎么找到明光?”
传灯大师:“佛传明灯存在于明光的识海,我们也在明光的识海之内,自然可以见到他。你曾拥有道源心火,对这样的情况应该很熟悉。”
玉无瑑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将道源心火与佛传明灯类比,他们就类似于寄身道源心火的龙魂。他小时候整天在脑子里和龙魂叨叨,他们自然可以去找明光叨叨。只是道源心火的世界太小,他每次进去就只能看到千瓣金莲和龙魂,佛传明灯的世界太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寄身的孤魂野鬼又太多,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传灯大师道:“只要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向前走,走出佛传明灯的边缘,应该就能见到明光了。”
传灯大师两人如今都是元神状态,一念千里。佛传明灯的边缘是一片黑暗,两人穿过眼前的黑暗,见到明光双手合什,双目紧闭,结跏于地,正在禅坐。
准确来说,眼前有两个明光。
一个身着白色僧袍,神态安详宁静,和他以前见过的佛子并没有什么差别,是明光的主人格。
另外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神态有几分妖邪,是他日前在无遮寺门口见到的明光,是明光精神分裂下产生的第二人格。
在现实的世界,两种人格不可能同时出现。但这里是明光的意识空间,他的神识已是一分而二。
这时,白色明光似有感应,先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两人,微微一惊:“玉道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位前辈,你是昙摩寺的人吗?”
传灯大师看着眼前稚嫩的面容,心中感慨。
“孩子,我是昙叶的师父,按照辈分算是你的师祖。想当年我浮槎东渡之时,昙摩寺数千弟子相送,到如今归来,徒孙辈中,只剩下你一棵独苗了。世事浮云,白衣苍狗,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明光听闻眼前老僧,正是当年东渡扶桑的传灯大师,连忙跪下:“不肖徒孙,见过师祖……”
传灯大师微微一叹:“你起来吧。今日玉道君寻来,我才知长安出了大事,我今日前来,正是要问你有关‘无上佛国’之事。”
明光垂下头,不敢看传灯大师,吞吞吐吐道:“这件事……”
传灯大师:“你不敢看我,因为你心中还在犹豫,是吗?”
明光眼神慌乱,他指向那边仍在入定中的黑衣明光:“此事……他知道得比较清楚……师祖可以问他。”
传灯大师原先慈蔼的目光变得威严起来:“明光,他就是你。我不问他,我是问你——”
“我……我……”明光声音低若蚊蝇:“弟子觉得为了建立无上佛国,强夺道源心火和浩然剑种不对,昙无国师指使僧众诱使长安多人自杀,使孤魂野鬼不入轮回,进入无上佛国更是大错。”
“可……可此事是昙摩寺神慧祖师和昙无国师的誓愿……弟子修为尚浅,若论修持,不及昙无国师,更万万不敢与神慧祖师相比……神慧祖师是昙摩寺祖师,有大慈悲心,不惜以自身灵魂炼化为先天真炁,以补全佛传明灯。弟子不敢以自身一点微末见识,去质疑神慧祖师的决定……”
玉无瑑有些明白了。
明光本心纯善,本来不赞成“无上佛国”之事,一直到昙无国师身死之前,都在试图劝说昙无国师改变主意。然而,在李璧月用照业八荒剑抹杀昙无国师的当下,明光亲眼见到神慧祖师和昙无国师的灵魂化为先天真炁,融入佛传明灯,对他一直秉持的信念产生了冲击和怀疑。
在昙无国师执念的影响下,产生了第二人格,也就是黑衣明光。
明光本人内心一直在纠结和矛盾,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所以任由第二人格主导“无上佛国”之事,以至于李璧月被重伤,浩然剑种被夺。
此事如何解决,就得看传灯大师的智慧了。
传灯大师上前一步,平静道:“明光,来,抬头,你看着我……”
明光抬起头,眼神到底有几分怯弱:“师祖。”
传灯大师看着这位昙摩寺最后的传人,心中似有万语千言,最后,他轻抚明光的头顶:“孩子,难为你了。承剑府李璧月天生剑骨,破而后立,算起年龄,她今天也二十一岁。玄真观玉无瑑从小游历世情,到如今修成世间道,他今年是二十二岁。而你,还只是个半个孩子而已……”
明光羞愧道:“弟子无能,不及李府主和玉道君多矣。”
传灯大师喟叹道:“此事怪不得你,昙叶一生困于红尘情事,又死得太早,只教会你书中经义,没教会你其他道理。昙无自己行差踏错,更没有教好你。他们都是我的弟子,昙摩寺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徒弟所致……”
明光更是羞惭:“师祖此言……更让弟子无地自容……”
“所幸现在补救,尚不算晚。”传灯大师道:“明光,我问你,佛传明灯是什么?”
明光答道:“是一方芥子世界,是神慧大师构建的无上佛国。”
传灯大师摇头:“我是说,它第一次出现在你的识海中时,它是什么?”
明光眼神一亮,心有所悟,“是一盏灯。”
传灯大师:“不错,是一盏灯。你看它的形状像什么?”
明光答道:“形状上尖下圆,像火苗一样,不,像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