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秀悄然无声退后三尺的距离。
很快,夏思槐出现在佛殿之中:“佛子,夏思槐奉府主之命送信而来。府主之意,无上佛国之纠葛,府主与佛子各持立场。个中是非,实难分明,但兹事体大,府主不愿累及无辜,愿与佛子相约,五日之后,在无遮寺金顶一战。府主希望与佛子一战定胜负,若是佛子赢了,府主从此不再干涉佛子所作所为。若是府主赢了,佛子便就此放弃无上佛国之想。”
他呈上一封书信,一边打量着明光。自从无遮寺之后,承剑府忙于救死扶伤,谁也不知道如今的明光究竟怎样了。他名为送信,也是奉李璧月之命暗中观察。
明光眼中寒芒爆闪,那犀利凌烈的表情与他温润的容颜绝不相衬。他冷哂一声,“无遮寺大战之后,李璧月竟然还敢派自己的心腹前来,她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夏思槐不慌不忙,道:“府主说了,佛子如果要动手可以,但是要先还承剑府的人情。”
“人情?”
“府主说了,撇开承剑府和昙摩寺的恩怨不提。去年在海陵,我们府主曾救过佛子的性命。后来,佛子想要离开长安,也是我们府主予以方便。”
重提旧事,明光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他紧绷的身体舒缓了下来,神态也重新变得温和:“请夏司卫转告李府主,小僧定会如期赴约。”
任务完成,夏思槐舒了一口气:“好,那我便告辞了。”
明光又道:“且慢——”
夏思槐回头。
明光又恢复了生硬冰冷的神情:“我不去。”
夏思槐迷惑,还能这么快出尔反尔。
他没来得及答话,明光的语气又温和下来:“李府主是我的朋友,要建立无上佛国,终归要和承剑府把事情说清楚,我一定要去。”
“哼,她害死昙叶师父,又杀了昙无国师,是我们昙摩寺的敌人。”明光又换了一幅神态,咬牙切齿道:“上次是你手下留情,若是让我再见到她,我非杀了她不可。”
慈秀已经习惯了佛子在阴晴两种状态之间随时切换,自己和自己说话,倒是不以为意。看着夏思槐那明显震惊住,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的神情,好心提醒道:“夏司卫,佛子最近就是这样的。你在这里稍等,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再说……”
夏思槐瞳孔地震:“他们?”
慈秀小声道:“正是,佛子有两种人格形态。我称为阴天佛子和晴天佛子。唉,最近阴天佛子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多,晴天佛子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少,也不知是祸是福。”
明光继续自说自话。
晴天佛子:“你要怎样才同意赴约?”
阴天佛子:“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晴天佛子:“什么条件?”
阴天佛子:“赴约之时,你不能出来捣乱,一切由我做主,不然我绝对不去。”
晴天佛子无奈,只好道:“好吧。”他抬头望向夏思槐,道:“请转告李府主,我一定准时赴约。”
一直到重新回到弈剑阁、站在李璧月面前,夏思槐都有一种风中凌乱、不可思议的感觉。
李璧月和长孙璟听了他的讲述,对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道:“精神分裂?”
长孙璟哀叹:“可能是了,明光虽然本性善良,但是在昙无国师的影响之下,对自我的道路产生了怀疑,滋生出了第二人格。也就是慈秀禅师口中的‘阴天佛子’,这个称呼有点拗口,我们姑且称为黑明光。白明光和以前差别不大,但黑明光记恨当初昙叶禅师的事,更因为昙无国师之死仇视承剑府……阿月,如今你失去浩然剑种,肯定是打不过黑明光这个疯子,不如……”
他眼神一转,商量道:“精分是病,有病就得治病,我们不如找找叶衣霜和孙危楼想想办法?”
李璧月摇头:“心病还得心药医……明光会如此,因为他心中还是恨我……”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昙无国师之事她无可辩驳,为所当为,她也绝不后悔,而昙叶禅师之事,她始终心怀一丝愧疚。明光记恨她,她也无话可说。
承剑府和昙摩寺相交两百年,恩也有,仇也有。她坐在承剑府主的位置上,就必须有所担当。
不仅是明光的事,还有过去的所有事情。
她和明光之间终要一战,为过去的一切划下句点。
她站起身,做下决定:“师伯,这五天,我要到剑堂闭关。”
“闭关?”
“明光的实力如何已无法预测,这个时候我需要好好整理,找出应战的方法。”
“哦,好吧。”
李璧月提着灯笼,沿着供奉历代府主画像的影壁一路向前,最终停留在谢嵩岳的画像面前。画像之上,谢嵩岳独立高崖,负剑而立,与她遥遥对视。
她燃香祭拜之后,跪在画像之前,轻声道:“谢府主,李璧月又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