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章铭朗像是早就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现在不是你老板,我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和你说话。”
往日要是听见这样的话,汤依会毫不犹豫地当作没听见。
但这次她罕见地沉默了。
章铭朗敏感地察觉到她与往日不同了。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一整天的行为,除了在车上大放阙词、在酒店餐厅碰了她的手以外
好吧,他确实做了很多出格的事。
章铭朗叹了口气,没什么犹豫,声音放得很轻很软:“对不起啊。”
汤依感觉他的叹气,和他的声音,都像羽毛一般,轻飘飘地在她的右耳上拂过,让她感觉到痒痒的。
她抬起头看他:“你干什么了?”
除了在长椅上毫无防备的对视以外,这是今天晚上她第一次正脸看他。
章铭朗盯着汤依脸颊处的一颗小痣,视线又向上移到她映照着路灯的光的明亮眼睛,最后才若有似无地瞥向她的嘴唇。
汤依的嘴唇有些薄,少见的没有涂口红,削弱了她平日里工作时的严肃和冰冷。
章铭朗感觉喉咙很干,周围的一切好像变成了马赛克,变成了模糊的阴影,现在的他瞳孔里已经被她的面孔占据。
她好美啊。我是在做梦吗。
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在来回飘荡。
汤依平常也很少这样认真看他。
即使他是自己有时毒舌到甚至有点烦的上司,但她从来没在心里否认过他的长相。
就像在松风阁的饭局上,见到他的第一面,汤依就已经默默承认了这位新相亲对象确实有几分姿色的事实。
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静静注视着对方。
汤依率先反应过来,眼神左右闪烁,瞬间移开了视线。章铭朗也尴尬得抬头看天又看地,就是不敢再看她。
年轻的男女肩并着肩,衣服布料随着走路的动作摩擦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们头各自偏向一边,看似有些生疏,两颗心却在无声中越来越近。
汤依知道心里的悸动来自哪里。但她感到本能的惶恐,惶恐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坠落。
她想立刻说点什么,好打断这种粘稠的氛围,让彼此都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于是她猛地眨了下眼,几乎是脱口而出:“章总,明天上午的峰会”
章铭朗转过头看她,刚才眼底的那点尚未敛去的柔和被无奈代替:“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谈工作吗?”
她顿住了。
可是她只学会了这样,用紧锣密鼓的工作,压下自己为之而陌生的情绪。
因为也只有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快回到工作时那种信手拈来的状态,回到自己熟悉的舒适圈。
不过当她看向不远处充满烟火气的热闹摊贩小街时,她短暂地释然了。
算了,就放任这一次。
在这个远离职场的城市,在这个湖边的宁静的夜晚,把工作丢远一点、好好享受吧。
下定决心后,汤依感觉身上卸下千斤重担。
她闭上眼深呼吸一下,将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再睁眼时,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抬起头看向章铭朗,嘴角带笑。
“走吧,去前面看看。”
章铭朗被她突然变化的神情感染,心情很愉悦地点头,声音温柔:“好。”
这里的商贩们大多是年纪偏大的大爷大妈,偶尔能看见一两对中年夫妻配合得很好,动作麻利地翻炒着铁板上的小吃。
一条小街里不仅只有这些小吃摊,还有各种各样卖花花草草盆栽的摊子。
说是摊子,其实也只是寻了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空地,铺上一块布,上面挤着五颜六色的包装好的花束和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