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潮湿淋漓,一片幽深树影密密交错,水面激荡着一圈圈光华。这场雨下得太久,湖、天、地化在了一起。
一片混沌景象。
沈瑶卿蹲在湖边将裙角、袖角的脏污泥泞洗尽。她掬了一捧水,揉搓着自己的手心,洗去铁锈味、血腥味,不能被沈家人察觉出异样。
随后,她站起身子,没有撑伞,没有捡起幕篱,没有泪,也没有任何表情,独自走回沈府。
像经历一场无知无觉的死亡。
探冬苑内传来嘈杂吵闹声,她走近,发现里面围着一群人,几个小厮手执刀斧,李嬷嬷气势泼辣,在和冬荷争执。
冬荷张开双臂,死死环抱梅树,以身护树:“不行,这树不能砍!”
李嬷嬷气势汹汹,双手叉腰,指着冬荷骂道:“这是夫人下的令,你还要忤逆夫人的命令不成!”
冬荷支支吾吾不敢反驳,只是死死抱住那棵树,不肯挪移。
李嬷嬷气着命令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开!”
言罢,几个小厮挽起袖子,欲要上前将冬荷拖开。
“李嬷嬷,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混乱局面中传来平静的、寒凉的声音,比落在人身上的雨水更冷。
李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抖了两下,转过头去,发现是沈瑶卿回来了,她整个人湿漉漉的,若非知道她是个活人,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哪个坟茔里飘出来的幽灵。
“沈大夫,你回来了!”冬荷眼睛倏然一亮,先李嬷嬷一步与沈瑶卿打了招呼。
沈瑶卿淡淡扫了她一眼。
沈瑶卿为沈宁雪治病,自误会解除后,颇得谭疏月信赖,也算是府上的贵客,李嬷嬷也给她几分薄面,好声好气道:“沈大夫,我奉了夫人的命,来砍探冬苑的梅树。”
一棵梅树而已,沈瑶卿是外来人,对她而言,此事应该无关痛痒,李嬷嬷说得也很轻巧。
沈瑶卿没有说多余的话,她觉得有些冷,一步一步往房间里走。
李嬷嬷一边笑着一边观察沈瑶卿的反应,她果然毫无反应,不过也是,就算不愿,这是夫人的决定,她有什么资格干涉。
沈瑶卿回了房,关上门,将雨丝、混乱、嘈杂都隔绝在外。
李嬷嬷愤愤上前,斥骂道:“快让开!”
冬荷不愿,哭着嗓子道:“这是沈大人为柳夫人栽的梅树。”
冬荷不提还好,一提到柳知夏便是触了李桂的逆鳞:“你这个没有眼力见的下人,沈府哪有什么柳夫人,而今府中只有一位夫人,姓谭!”
“啪”的一声,巴掌就狠狠抽到了冬荷的脸上,用力凶猛,冬荷摔倒在地,脸上立刻显出一道通红掌印。
李嬷嬷还不肯罢休,指着冬荷骂道:“别说什么沈大人,我告诉你沈大人就算来了,也得听我们夫人的。”
说完,又一个巴掌落下。
“李嬷嬷,你做什么?”门“哗”得一下打开,方才平静如死水的声音终于有了愠怒。
李桂没有理睬沈瑶卿,她举起手,又一个巴掌将要落下。
突然,将要落下的手被一股力量阻挡,巴掌迟迟落不下去,沈瑶卿攥住了她的手腕,李嬷嬷不知为何看着弱不禁风的一个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她想挣脱却挣脱不得。
她凶恶地盯着沈瑶卿,沈瑶卿视若无睹,而后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用力往后一推,李嬷嬷差点摔倒,幸好有几个反应快的小厮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