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溪甚至因此后悔良久,当初自己将她救回来时,怎就不与她好好相处,培养培养二人之间的情谊?怎就对她撒手不管了呢!从前自己对她视若无睹,如今倒好,她对自己的恳求也充耳不闻,真是一报还一报,风水轮流转呐!
“女娃娃,为师今日给你做了菜。”晏回溪并不擅于做菜,仅是烧柴火就难倒了他,烟雾将他的脸熏得黢黑,那菜更是色香味俱无,令人难以下咽。
“女娃娃,这只小狗可爱吗,为师特意为你买的,往后有它陪你,你就不孤单了。”
“女娃娃……”
“女娃娃……”
“……”
晏回溪以前都将她当作空气,沈瑶卿还兀自悲伤,觉得冷清,如今他日日缠着她吵嚷,沈瑶卿反倒不适应了,甚至有点嫌弃。
“我没说要拜你为师,你莫要以我师父的名义自居。”
晏回溪接二连三吃了瘪,垂头丧气的,沈瑶卿见他落寞的样子,暗自后悔,无论如何,他都有恩于自己,不该说重话惹他伤心的。
为了赔罪,沈瑶卿特地买了他爱喝的梨花白,又做了一桌子好菜,拿美酒佳肴求他原谅。往后,以师徒相称可以,但学医,不行。
事实证明沈瑶卿多虑了,晏回溪生性豁达,并不斤斤计较,他耿耿于怀的,一直是沈瑶卿不肯从医一事。不过那顿饭之后,沈瑶卿终于被他说服,改变了主意。
晏回溪不再以高义之辞相劝,而是告诉她,药亦是毒,医术可救人,也可杀人,因此,医术也是自保之术。
沈瑶卿辗转漂泊,于天地,她如微尘,于人世,她似蓬蒿。自顾不暇之人哪有心力遑论天下,她所求的不过是自保而已。她此刻终于明白,晏回溪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则心细如发,能看透人心。
沈瑶卿应诺,自此以后,便一心一意跟随晏回溪学习岐黄之术,无一日懈怠。
没成想,今日能够派上用场。
……
雨霖居是位于沈府东处的一处别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其间遍植花卉林木,粉垣处有千百竿翠竹掩映,泉水环抱,绕至竹下,清幽非常。
屋内晦暗,只点了一盏灯,烛火微明。案几上放置着缠枝牡丹纹青白瓷香炉,炉腹内新燃了香料,香气氤氲,缕缕白烟萦绕至玉兰丝绸屏风,屏风掩着床榻,床榻上时不时传来女子的低咳声。
“雪儿。”妇人坐在床边,看着病重的女儿垂泪。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块捂在口鼻之上的雪白色布帛便染成了红色。
两年前,沈宁雪不幸身患恶疾,宫中太医束手无策,都言此病诡异,是不治之症,药石无医,往后沈家小姐只能拖着病体,吊着口气活。沈宁雪吃了无数种方子,可这病丝毫不见好转,身形也日渐消瘦,若再拖下去,恐怕会威胁性命。
庸医!太医院里都是一群庸医!整日吃着朝廷的俸禄,只管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宫中太医既无救治之法,谭疏月便为女儿遍寻天下名医,听闻民间有一药圣有妙手回春之术,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也毫不为过,但行踪无定,谭疏月几次派人去寻,皆无所得。
天地辽阔,人海茫茫,到底该如何去寻?
“夫人,药煎好了。”侍女上前揖礼,随后将手中的药端给谭疏月。另一侍女上前,将沈宁雪扶起,半身倚靠在床头。
随后二人依言退下。
沈宁雪咳得厉害,这药好不容易灌下去,大半又吐了出来,苦涩的中药味在屋子里弥漫,盖过了木檀香气。
“不如让我死了。”黯淡的房间里响起嘶哑的声音,沈宁雪绝望地望着母亲,泪在苍白的脸上滑落,仿若一朵拂水孱花,顷刻间便会零落。
谭疏月感到一阵心悸,手也不自觉抖了一下,汤药洒在了地上,她连忙放下瓷碗,拿了一块手帕,帮女儿擦泪:“说什么傻话呢,会好起来的,娘可不能没有你啊,雪儿。”
“夫人,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来望诊的大夫。”方才端药的侍女在门外传话。
“大夫?李妙春这个废物还敢来?”谭疏月皱眉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