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东方景明未做多言,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句“知道了”,便继续逗弄霍瑾。
待吉时来到那一日,东方景明轻柔的抱起吱吱呀呀的霍瑾,缓步朝明华殿的大门走去。
门扉一开,入目的并非宽敞的甬道,而是攒动的人头。
这些人头以太后为首,以巫睢和项擎为辅。
剩下的便是一些宗室老臣、武将先锋和无数铁甲亲卫。
亲卫手中的刀皆未隐于鞘中,就那样明晃晃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锋芒闪烁,晃的东方景明有些睁不开眼,但他却并未顾及自己,而是将霍瑾抱紧了些,将他头往怀里压了压。
霍瑾还什么都不懂,但却能感受到这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舒适,他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笑声,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清晰可闻,但下一瞬就被一道厉声呵斥给吓哭了。
“东方景明!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冷眼看着他。
“陛下遗旨让你择储,可你却选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奶娃娃,是想把大乾江山当成玩物吗?”
巫睢站在太后身侧,语气温和却带有明显的胁迫之意。
“侍中大人,如今边疆未平,朝堂动荡,需年长有德者稳定大局。你选幼子,是觉得大乾经得起折腾,还是觉得先祖会认这般儿戏的决定?”
宗室老臣纷纷附和,有人骂“衡王沉迷酒色,其子难承大统”,有人喊“该立逸王之子,好歹懂些礼数”,亲卫们手按刀柄的声响,让周遭空气瞬间凝固。
东方景明并未动怒,一边轻拍着霍瑾的背脊一边说:“遗旨只说‘择宗室贤达之子’,但未限定年岁。霍瑾无党无派是最好的选择,而反观诸位口中的年长有德者——他命凌七将积压的沉报扔到众人面前,“逸王长子骄奢淫逸,终日在花楼流连忘返。衡王长子好赌成性,终日于赌坊挥洒金银,若立他们为储,大乾怕是撑不过三年就得土崩瓦解。”
沉报附带的人证物证,让宗室老臣瞬间闭了嘴。
巫睢却是看都没看一眼:“虽说霍瑾可能是最好的人选,但先祖或许并不这样认为。太庙动荡一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臣昨日还在应天台观得‘荧惑守心’之象,昭示幼主临朝国祚动荡!今日侍中大人若是执意立霍瑾为储,便是违逆神明,不敬先祖!日后如何祈求神明与先祖继续佑我大乾锦绣山河!”
东方景明冷笑,“神明若真的存在,陛下何至于战场倾倒!先祖若真的有灵,又岂会容许尔等在此造次!”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人群中,太后眼底寒光乍现:“东方景明!你如此质疑神明与先祖,是想陷大乾于不义之地吗?”
“我只知‘不义’二字,从不在幼主身上,而在谋权篡位之徒手中。”东方景明抱着霍瑾的手臂更紧,目光扫过太后与巫睢,声音陡然拔高,“我不精通星象变更,却知人心诡谲!就算昨日真有‘荧惑守心’之象,昭示的也定然不是幼主临世国祚动荡,而是有谋权篡位者欲毁我大乾百年基业!”
东方景明能说会道一事,太后和巫睢早已领略,所以他们今日的本意本就不是与他在这里废话,只是做做样子,给自己找一个动手的名头罢了。
他们知道动手的名头一定会来的,因为东方景明和霍骁是一路货色,他们都不信鬼神,不敬先祖。
“侍中大人既如此冥顽不灵,不听劝阻,那便别怪哀家以武定国了。”
太后声音扬起。
“动手!将这个忤逆先祖,不敬神明的乱臣贼子就地诛杀,以正朝纲!”
太后话音落下,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鹤唳响起,但刀尖对准的却不是东方景明,而是太后以及巫睢!
寒芒调转的瞬间,太后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死盯着本该站在自己身侧的镇北军统帅,男人握剑的手稳如磐石,麾下亲兵的刀尖牢牢锁住祥宁宫亲卫的咽喉,让他们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留。
巫睢的脸上温和寸寸碎裂,他轻挪脚步,指尖悄然摸向腰间暗藏的短匕,却在转眼就被项擎用刀抵住了咽喉:“巫少司最好别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自己手里的刀还能不能稳住。”
局势顷刻扭转,太后怔怔的望着项擎,嘴唇颤抖,声音尖锐。
“你背叛我!项擎!你竟然敢背叛我!你就不怕项灵宜死无葬身之地吗?!”
项擎别开眼睛,不敢去看太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辩解却有他人替他辩解。
“灵宜如今正在天启宫安胎,又怎会有危险呢。”
本应被关佛堂的“灵宜”缓步走进明华殿。
而每走一步她的身上就会消失一样东西,起先是隆起的肚子,随后是女子出阁后才会挽的发髻,最后是那张柔婉的面皮。
等她走到太后面前是,人赫然从灵宜变成了昭和了。
小姑娘的双眼灿若星辰,里面满是运筹帷幄的深邃,如霍骁一般。
太后灵魂震颤,陡然反应过来,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是被算计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