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定情之物,在他们相约共赴黄泉后,柳青萝身死,借她的身还魂,却说辛大如今还活着,可见负心。这样的奇事,说出去也是没有人信的。但有了柳小姐死而复生的事在前头,其他事也不见得有多稀奇了。
外头闹得风雨飘摇,宁远侯府也人人自危。独簌玉苑中人一夜好眠,陈老太太自柳青萝死过一遭,心里便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不愿意她再经受苦难。
只是已到了这样的时候,日子是平静不了了。昨日柳青萝出殡,诈尸的场景叫来往的宾客都瞧见了,她进晋王府又被连夜送回来的事,也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晋王不要柳青萝,但柳青萝的样貌在那儿,想来讨的人不少。簌玉苑的人还没醒来,前头送来的帖子已经摞得很高。美人落魄,自有一群要来“救风尘”的。
老太太手底下的丫鬟枕秋一边看一边说道:“这位江家的拜帖,为二公子求夫人。”
“江家生的老二,为逛窑子闹出多少荒唐事,这样的帖子也送到这儿,我看观山是昏了头了。”
枕秋听到了从善如流地拿了下一本拜帖:“瞿家老爷求小姐做填房。”
“我呸!都多大年纪了,大咱们青萝两轮还不止,往年见到还叫我一声大姐姐,这会儿开始求娶起我的外孙女来了。快将他打出去。”
拿到新的拜帖时,枕秋还愣了一会儿:“是肃国公府的。。。”这门第还算高,以往他家老幺,还有动过结亲的念头,听得陈老太太往前略坐了坐。
枕秋犹豫二三,还是念了出来:“肃国公府的老爷,求娶咱们小姐做妾。说是晋王府不要的人,他们肃国公府敢要。”
把陈老夫人气了个倒仰,眼前都发黑。若不是宁远侯府如此不济,何至于轮到被人如此挑拣的地步。只因去了的肃国公夫人是陈老夫人闺房之中的手帕交,如今她的夫君竟敢到她这来要外孙女。
若是她还在,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行径?一只脚都要进棺材的人了,舔着脸来要双九年华大好光阴的女儿家。陈老夫人靠在软枕上,只一味地流眼泪。她看着柳青萝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只觉得心痛得很。
那头枕秋的拜帖还没念完,别枝忙上去制止了,还能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车轱辘话连轴转,只怕还不如这些人家呢。
二门外的丫鬟来报:“老太太,老爷求见。”
听到这话,老太太有了活气,她掷了帕子出去:“他来干什么?给他外甥女挑这些人家,不就是嫌我活得太久,把我气死早早归西好叫他们卖女儿!”
说这话中气十足,外头陈观山也听见了:“母亲这是折煞儿子了,儿子怎么敢?不过那些人送来拜帖,儿子一概交给母亲裁夺罢了。现咱们府外来了辛家的人,父亲让我来问问母亲的意思。”
“这话还算中听。”老太太没了方才的气性,但是方才那些妖魔鬼怪似的拜帖叫她唬住了,她这会儿便问,“是给谁求的。”
“辛大,辛白川。”
本来两家已是默认了两个小辈的婚事,只两个孩子年纪还不大,就一直没有推进婚仪。新皇上位,辛家和陈家是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过看谁比谁更惨的下场。
自古成王败寇,败了的那一位,头上始终悬着一把侧刀在头顶上。况且从没下定的婚约,也开始不作数了起来。没想到两个孩子性子这样烈,端的是非黑即白和宁死不屈。老太太本就后悔也不满意宁远侯的安排,如今柳青萝经晋王府一遭,可见辛家的诚意。
除他家外,再没有更好的安排了。连别枝听了都心热,只觉要望见一段好姻缘终成正果了。万一天家开恩,放了辛家和陈家一命,再过几年辛大公子再考取一个功名,岂不是否极泰来?
老太太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总归算是有好消息:“快!快扶我起来梳洗,给你们小姐也收拾一番。”
枕秋和别枝自然应是,侯府虽然落魄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排场还是一样大。对于柳青萝的侮辱,不过是附和晋王,上位者不要的东西,自然要狠狠地踩一脚以示忠心。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此才更见辛府的心诚,众人忙不迭地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可别枝瞧着,只觉得自家小姐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柳青萝就这样对着镜子任人梳妆打扮,这幅面庞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这头忙碌地天昏地暗,浑不知在禁宫内院,即将有一道石破天惊的圣旨马上就要到宁远侯府了。
上位者总是轻易掌握下位者的情绪,哪知今日起高楼,明日黄土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