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茉站在人流中,看着乱哄哄的人群里抬过一顶花轿,花轿摇摇晃晃进了一间大门,她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一拜天地!
爆竹在她耳边炸响,楚纤茉自小就怕这些热闹,急忙往角落里跑,忽然瞥见喜堂里,新娘站在一侧,另一侧,两个家丁扶着一个看似随时要摔倒的、嘴歪眼斜、哈喇子打湿了胸前红花的男子。
这两人就这么拜了三拜,男人被搀扶着出了喜堂,新娘子也被簇拥着离开。
画面一转,楚纤茉看到一个房间里,先前那个看起来痴傻愚笨的男人躺在床上,喉咙里溢出垂死的低吟,一个穿着素白衣裙,身材纤细的女人双手浸在水盆里,拧干毛巾,脸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嫌恶,走到床边帮他擦拭着身体,房间里有一股浓郁的药味,熏得人犯恶心。
男人目光浑浊地看着她,手指颤颤巍巍指向饭桌。
“娘子……喝水……喝水……”
痴傻的男人不停地念叨着,女子当作没听见一般,一言不发地打扫着屋子,将给男人擦拭过身体的毛巾扔进了簸箕里,随后在手上涂满皂角,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洗着手,仿佛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响起,女人擦干净了手,略有些慌张地倒了杯水给床上的男人灌下去,许是动作太慌张,呛得男人直咳嗽。
女人被扯着头发从床边拽了起来,她咬着唇,眼泪滴滴答答顺着脸庞流下来。
楚纤茉眼里一片血色弥漫开来,她眼前不再是那个充满药味、令人窒息的房间,她眼前出现了一片池塘,池塘里只有一条骨瘦如柴的鱼,它贴着塘壁,嘴巴一张一翕,大而无神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幽怨,它用这种像是人一样的眼神长久地凝视着楚纤茉。
啪嚓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碎开了,池塘、金鱼全部消失,楚纤茉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被捆住了手脚拖拽着往一口棺材里塞,而棺材里躺着那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大红色丝绸长袍,骨瘦如柴、皮肤青紫,仿佛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女人嘴里塞着一团抹布,她挣扎着,披头散发,拼命用肩膀扛住棺材板,两脚用力往后蹬,仿佛一只即将被屠宰的可悲的母羊,最终还是被几个强壮的家丁一寸寸塞进了棺材里,轰隆隆——棺材盖重重合上……
楚纤茉再次醒来,身边是一个碧衣身影,是苏潋影。
她见楚纤茉醒来,惶急地抓住了她的手,心里后怕不已,但楚纤茉眼神有些空洞,她还在回忆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境,就仿佛自己也被困在了棺材里一样,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纤茉,你没事吧?”
楚纤茉依靠着苏潋影勉强坐了起来,背后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看起来不像客栈。
苏潋影解释道:“这是宴王府,之前你遇到的那位是宴世子郁霄。”
苏潋影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侍女的通告声,郁霄已经走了进来,手里依旧捏着那柄纸扇,白宣之上是水墨氤氲的淡淡山川,这些墨迹似乎组成了一个太极图,但楚纤茉记得昨天晚上他攻击那个水鬼之时,扇面似乎是一片漆黑,隐隐有一道发着红光的太极图腾。
“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楚纤茉看了眼对方那张俊秀瑰丽的脸,不太自然地垂下了眼眸,郁霄那双眼睛很漂亮,狭长深邃,眼尾微微上挑,是典型的丹凤眼,被他盯久了会让人有些不自在。
“无妨。”
郁霄一笑,山温水暖,手中折扇轻轻摇动。
三人在前厅落座后有侍女献上香茶,郁霄拱手欠身,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愧疚:“是在下治理辖区不力,让几位受惊了。”
苏潋影、楚纤茉也站起来回礼,重新落座之后,苏潋影问起了那条奇怪的河。
“听宴世子的意思,那条河似乎大有文章?”
郁霄不由垂眸,叹道:“说来惭愧,那是条凶河,吞噬过无数条人命,凤城城主,也就是家父,虽然下令禁止民间祭祀河神,可是民众私底下还是会做出这等事。我也在此地探查过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头绪,倒是从当地百姓口中听了一个故事。”
他最后似乎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听到的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停顿了一两息选择了这个比较中肯的表述。
苏潋影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明显很感兴趣,追问道:“什么故事?”
郁霄看着眼前一向活力四射的姑娘,不由露出莞尔笑意,语气缓缓道:“那是一个在此地流传了许久的故事,大概是好几百年前,雁回城的河流里还没有河神,当地有一户人家,家财万贯,他们家只有一个少爷,因为天生痴傻所以直到三十岁还没有娶妻,这家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家里一个最年轻貌美的丫鬟嫁给了少爷。后来,这个少爷病体日沉,不久后就一命归西,这家人将少爷的尸骨收敛,可是老夫人却坚决要让儿媳给儿子殉葬,于是,这儿媳被塞进了棺材里,跟她死去的丈夫躺在了一起,起初儿媳还会挣扎,随着棺材被钉死,拍打棺盖的声音、哭喊、求饶、咒骂的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郁霄不徐不急、语气平淡地讲述着,两个女孩却早都吓得脸色惨白,楚纤茉早已说不出话来,苏潋影吞了下口水,问道:“然后呢?那个儿媳……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