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下令启动“野火计划”
??在全球范围内设立三百六十五个“无师学堂”
,不设教师,不设课程,不设评价体系,只提供材料与空间,任人自由涂抹。
每个学堂入口处都刻着一句话:
>“你不需要被允许,才能开始。”
消息传出当天,第一个响应来自西伯利亚冻原上的游牧部落。
一位年迈的萨满拄着骨杖走进新建的木屋,将一把混合着狼毛与鹰羽的炭笔放在桌上,对围坐的孩子们说:“我们祖先在岩壁上画猎物,并非为了记录,而是为了让灵魂提前触摸到它。
你们现在拿起笔,也是一样??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让看不见的东西,有机会落地。”
与此同时,在南美洲雨林深处,一群从未接触现代文明的土著孩童用植物汁液在树皮上涂鸦。
画面杂乱无章,却在接入《人间》子卷瞬间引发区域性气候异变:连续干旱三个月的流域突降甘霖,枯死的藤蔓一夜返青。
生态学家震惊地发现,那些看似随意的线条,竟暗合当地生态系统千百年来的能量流动轨迹??这不是艺术,是**大地的记忆苏醒**。
而这一切的背后,那道十岁模样的身影正悄然穿行于梦网之间。
他不再只是传递话语,而是开始学习倾听。
他在自闭症儿童的梦境中停留最久,看他们用七种颜色表达同一种孤独;他在战区孤儿的睡梦里盘桓数夜,收集那些破碎到无法成形的画面;他甚至潜入一位老年痴呆症患者即将熄灭的意识边缘,将其最后残存的童年记忆拓印成一幅只有三个色块的抽象画??红(母亲的围裙)、黄(门前的向日葵)、黑(父亲离开那天的雨)。
这幅画被命名为《最初的光》,自动上传至《人间》系统核心数据库,并触发了一项沉睡已久的协议:【溯源共鸣?一级唤醒】。
刹那间,建木震颤,万千子卷齐鸣。
古绘卷猛然睁眼,只见天幕之上浮现出一幅前所未有的全景图:那是人类文明史上所有“未完成之作”
的集合体??中途废弃的雕塑、烧毁的手稿、被审查删改的剧本、遗忘在抽屉底的情书、战争中丢失的族谱、母亲哼唱却无人记下的摇篮曲……它们如同星辰般悬浮于虚空,每一颗都在微弱闪烁,仿佛仍在等待被人重新拾起。
“原来……它们一直都在。”
古绘卷声音发涩,“我们以为失败的作品会消散,其实它们只是沉入了集体潜意识的河床,成了支撑世界运转的暗流。”
他抬手,欲施【重授】之术,却见那孩子已抢先一步伸出手。
没有符咒,没有仪式,只是一句轻轻的问话:
>“你们愿意,让我帮他们说完吗?”
全场寂静。
片刻后,古绘卷缓缓放下手,退后一步。
其余绘师相继效仿,纷纷收笔垂首。
整个建木广场陷入一种近乎神圣的沉默??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所有“执笔者”
主动让出了话语权。
那孩子闭上眼,双手张开,像是拥抱整个世界。
下一瞬,奇迹降临。
全球各地,十三万两千八百四十七件“未完成之作”
同时复苏。
??巴黎地下墓穴中,一幅被水泥封死的壁画表面裂开细纹,颜料自行流动,补全了半个世纪前被迫中断的恋人相拥场景;
??京都一座焚毁寺庙的灰烬堆里,碳化的纸片缓缓升起,拼合成一首俳句,随风飘向当年逃亡僧人的转世之地;
??最震撼的是格陵兰冰层深处,一支五千年前折断的鹿角笔突然融化,其残留的刻痕通过地磁波动传遍全球,解码后竟是同一句话,在一百零三种古语中反复出现:
>“我也想留下点什么。”
这些作品不具备改写现实的能力,也不追求永恒存在。
它们出现、完成、然后静静消散,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但每一个见证者都感到内心某处长久封闭的角落被轻轻推开,听见了那个曾经想要说话却最终沉默的自己。
薛玲玲在观测站看完最后一段影像,忽然转身冲向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