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玄慈自戕
“方丈不可!”
少林眾僧乃至诸多武林同道听闻方丈要自裁谢罪,皆大声疾呼不可。
戒律院首座玄寂更是抢上一步,合十说道,“方丈,《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过往之错已是前尘,若因错而自,便是执著於“错”相,落入“我执”之境。佛陀教我们『诸恶莫作,眾善奉行,如今当以余生补过,而非以死避责,此乃更大的虚妄啊!”
玄慈仰天长嘆,神色悲戚,“老訥身为少林方丈,却六根未净,动了凡心,犯下大错。理则顿悟,乘悟並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如今老訥理虽明悟,却因过往之事,已违佛门清规戒律。此等罪孽,犹如业障缠身,难消难解,实乃一不可活也!”
言毕,玄慈老泪纵横,又道,“那慕容老施主,我和他多年交好,素来敬重他的为人。那日他向我告知此事,老訥自是深信不疑。其后误杀了好人,老訥可再也见他不到了。后来听到他因病去世了,老訥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他当时和老訥一般,也是误信人言,酿成无意的错失,心中內疚,
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老訥昏,受人奸计,此乃二不可活也!”
玄慈又是一声长嘆,实是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责备。
玄寂恳切劝道,“方丈且宽心。那慕容博已为虚妄之言所累,落得身死之局,善恶之报,如影隨形,因果昭彰,从不虚妄,恶人已然受了报应。方丈素来心怀慈悲,以护持伽蓝为念,不过是一时轻信了慕容博这奸猾之徒的谗言,並非本心有失,又何必如此执著於过往呢?”
此时段正淳上前一步说道,“玄寂大师言之有理,当年雁门关外的惨事,虽是方丈带头所为,
但他是少林寺方丈,关心大宋江山和本寺典籍,倾力以赴,原是义不容辞。其后发觉错失,便尽力补过。真正的大恶人,实为慕容博而不是玄慈方丈。”
群雄闻言纷纷点头称是,那慕容博先是假死脱身,祸害江湖,后在天龙寺妄图夺取六脉神剑,
终被虚言以独孤九剑斩杀。
此刻才恍然,原来三十年前震动武林的雁门关惨案,竞是慕容博一手策划。
这桩悬案的来龙去脉,至此终於水落石出。
玄慈缓缓抬手,止住眾人的劝慰,续道,“二十四年来,老訥明知叶二娘为祸世间,掠人孩童用以入药,却因一己之私纵容包庇,致使多少家庭骨肉离散,罪孽深重。这般姑息之过,实难饶恕,此乃三不可活也!”
玄寂话头卡在喉咙里,再也无话可说。
眾人面面相,不住摇头。
如果说前两件事还有情可原,那纵容叶二娘犯下滔天罪孽实在是没得洗。
玄慈朗声说道,“老訥犯了佛门大戒,有玷少林清誉。玄寂师弟,你言之有理,我若自,便是犯了佛门大忌,便由你按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道,“这个—·师兄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执法僧,將虚竹杖责一百三十棍,一百棍罚他自己过犯,三十棍乃他甘愿代业师所受。”
执法僧眼望玄寂,玄寂点了点头。
虚竹已然跪下受杖。
执法僧当即举起刑杖,一棍棍的向虚竹背上、臀上打去,只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好容易一百三十棍打完,虚竹不运內力抗御,已痛得无法站立。
玄慈道,“自此刻起,你破门还俗,不再是少林寺的僧侣了。”
虚竹垂泪道,“是!”
玄慈又道,“玄慈犯了淫戒,与虚竹同罪,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
说著跪伏在地,遥遥对著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授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少林方丈当眾受刑,那当真是骇人听闻、大违物情之事。
玄寂道,“师兄,你———“
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数百年清誉,岂可坏於我手?”
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
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