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就抵达梁嘉禾的墓前,目光搜寻一圈最终定格在墓碑旁小小的隆起。
外套下露出半张肉乎乎的小脸,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在睡梦中咂摸嘴,岁月静好的气息与阴森的墓园格格不入。
高悬的心脏落回原处,闻澈脸上难得露出浅浅的微笑,擦去额上细密汗珠,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不知睡了多久的小家伙揽入怀中,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腿有些发软,径直跌在漆黑如墨的墓碑旁。
不知是情绪起伏过大,还是一时没有回神,此刻的闻澈完全没有与人近距离接触的悚然和难受,抬眼正对上墓碑上梁嘉禾温柔含笑的黑白照片。
闻澈的心逐渐归于平静,眸底的冷漠化开,如初春融化的冰川带着潺潺的温柔和眷恋。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遗忘心上经年累月堆积的沉珂,暂时做回纯粹的闻澈。
送走了陪同找人的墓园管理员,闻澈靠着墓碑把安安的小脑袋放在自己腿上,睡姿的变动让她发出哼哼唧唧的梦呓。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幼崽醒来,闻澈不禁无奈笑出声,“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目光侧移,梁嘉禾的照片袒露在视线之中,闻澈声音清浅平和。
“北山墓园的夜晚一如从前,嘉禾,这么多年你从不入梦,是不是还在怪我?”
夜风沉沉带着丝丝凉意温柔地吹拂着闻澈鬓角的碎发,像是故人缱绻的呓语。
闻澈一手轻抚着安安瘦小的背脊,一手捂着眼睛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最近收养了女儿,就是今晚睡在你旁边的小姑娘,知晓她的经历后我就想到了你,我最近总在想,是不是你把这孩子送到我身边的,嘉禾,我真的…好想你。”
墓园空寂一丝虫鸣都无,寂静的空间内只有幼崽低低的鼾声。
“嘉禾,自星耀亲眼看到你坠楼后衍生出了第二人格,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他……”
闻澈声音酸涩,“他独自包揽了所有痛苦的记忆,只为了保护星耀。嘉禾,我不忍心,他是星耀最痛苦的碎片,是我们的儿子,承载了你我所有的幸福与痛苦,我不忍心伤害他,但安安才三岁……”
深深吸了口气,将淹没在心头的情绪咽下,闻澈侧着脸十分勉强地勾起唇角。
“抱歉,都是我不称职才让你和星耀经历了这些,我不该拿此事烦你的。你放心,无论是星耀星河还是安安,我都会好好照顾他们。”
更深露重,寂静的墓园只有闻澈的低喃,夜风夹杂着凉薄的水汽穿透衬衫,让闻澈小小一哆嗦,俯身将盖在安安身上的西装紧了紧,视线划过西装下蔚蓝色的外套边角时怔住。
那是闻星耀出门时穿的衣服,找到安安时他正思绪纷乱并没有在意这件外套,如今算是理智回归时意识到外套来源,漂浮不定的担忧似乎找到归处。
狠心将三岁幼童抛在墓园,却留下外套给她遮挡风雨,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闻星河并非无可救药?
闻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靠着墓碑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纷繁思绪纠缠间,幼崽软绵绵的呢喃。
“爸爸?”
随小奶音而来的还有一声响亮的“咕咕”声,声音响彻静夜染红了幼崽稚嫩的小脸。
安安抓着头发,害羞地垂下小脑袋不敢去看闻澈一眼。
羞赧的小模样令人忍俊不禁,闻澈垂手摸摸安安的小脑袋,“饿了?爸爸带你去吃饭好不?”
“好~”
“哥哥呢?”
闻澈指尖微顿,神色波澜不惊,“星耀要补课,先回去了。”
“哦~”安安抽抽鼻子,咧开嘴笑得开怀。
闻澈扶起安安整理夹在她头发中的草屑,垂眸对上幼崽畏惧却隐含期待的目光。
“爸爸,你是不是不讨厌安安了?”
闻澈不明所以,“从未讨厌过安安,为何这么问?”
“爸爸不喜欢亲近安安,每次安安碰到爸爸,爸爸都会浑身不舒服。”
从前的经历让安安变得极其敏感,闻澈隐藏的太好,安安最初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来长时间的相处后,她意识到闻澈很排斥她的靠近。
小小的孩子不懂隐藏情绪,说起这些的时候根本掩饰不住失落与委屈。
闻澈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幼崽毫无杀伤力的控诉让他不知说些什么,复杂的心绪如酸涩的汁水在心间迅速蔓延,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将安安揽入怀中,语调沉闷。
“抱歉,是爸爸的错,爸爸从没有讨厌过安安,安安是上天派下来小天使,没有人会讨厌安安的。”
闻澈排斥与人近距离接触是心理问题,从绑架事件开始,自梁嘉禾去世后加重,除了星耀无法亲近任何人。
因不影响生活他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没想到会让一个三岁幼童陷入内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