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来了。
运河自水关蜿蜒而入,穿行于粉墙黛瓦之间,与河街并行。岑家是苏城有名的鱼商,世居泠泽湖之滨,借着运河便利,紧贴着青石码头,开了一家铺子,名号叫岑记鲜承。
铺子里的伙计们忙着整理货物,他们不敢懈怠,这是一批很重要的货,要卖给江州都督的。
岑嫤云一路奔波,总算进了她家的商铺,铺子里摆满了水桶木盆,里头盛着清水和游动的鱼,她一时间无从落脚。
“哎哎,这位客人,您当心着脚下,咱们店今日繁忙,门外头牌子挂着不接客呀。”店小二说着同时抬头,神色一惊。“小姐!您怎么在这。”
他连忙转头向内房里喊道:“岑老爷岑老夫人!嫤云小姐回来了。”
“小云,你怎么一人回苏城来了,你夫君呢。”岑母从内房急匆匆地出来,紧拉着女儿的手,目含关念。
岑父捋了捋胡须,笑道:“你回来的真不凑巧,爹娘最近接了个大生意,江州都督寿辰,订购了一批,明日爹娘就要出船将鱼运过去,你这时回来,可没人陪你了哦”。
岑嫤云微红了眼眶,视线细细描摹双亲的容颜,她已经两年没有见过爹娘了。
她整理好情绪,赶紧说道:“爹娘,可否推迟几日出航。”
岑父爽朗的笑了笑,“小云,知道你挂念爹娘的紧,但是这生意很重要,你等爹娘回来再好好陪你。”
岑嫤云有些着急,脱口而出,“明日海上有风暴,你们若是出航,会有海难之祸。”
岑父岑母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
“姐姐怎么突然回来还说起了胡话。”
来人是她的弟弟岑晖。
岑晖从铺子门外进来,走到爹娘身边,双臂抱在胸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身酒气。
岑父闻到味道就给了他一个榔头,“又出去喝酒!”
岑晖抱着脑袋龇牙咧嘴。
一个小插曲让岑嫤云冷静下来,她思考一番,说道:“爹娘知道我一直礼佛,前几日,我有幸得到神明托梦降下指引,梦中泠泽运河狂风大作,排山倒海,一阵浪起倾覆了一艘船只,我在梦里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们岑家的船。”
岑晖狐疑地看着许久未归家的姐姐,他知道她常年礼佛,他不懂这些,有那么玄乎吗?
岑父岑母听到这神色凝重了一些,他们虽然敬畏鬼神之说,但乍一听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岑嫤云接着加码道:“爹,我在梦里还看到了你在做贝壳雕饰,栩栩如生的小狸奴,准备作为娘的生辰礼。”
那是她上一世在爹娘遇难后求着裴言带她回到岑家找到的。
岑母和弟弟好奇地看向岑父。
岑父睁大双眼,面色微赧,他不自在的捋捋胡须,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只一个人藏着悄悄雕刻,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看岑父点头回应,他们已然信了大半。
“可是,这渔获在船上能保存的时间本就不长,怕耽搁了时辰,渔获要是不新鲜了,都督老爷会怪罪。”岑父皱着眉,喃喃自语。
岑嫤云早已想好对策,“将井水或河水静置一段时间,每隔几个时辰,就用碗或瓢轻轻舀出其中三成到五成的旧水,再加入同量的新水。”
“这个法子娘知道,咱们渔家存鱼常用的法子。”岑母点头,但又接着叹气,“但光凭此法远远不足,货在海上的时日太长。”
岑嫤云接着说:“等上船后,在装渔获的木桶中加入少量的薄荷汁,这样能让鱼减少活动,仿佛喝醉了一般,用这个法子可以让鱼保持鲜活多活几日。”
“给鱼喝酒?从未听闻的法子,这难道也是姐姐梦里梦到的?”弟弟挑眉。他对托梦一说,始终持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