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又详细问过他们发现尸体的经过,周昭心中觉得好笑:“我会演戏,渡舟比我演得还真。这些细节他分明一清二楚,却又拿出来问。”
渡舟听完,若有所思道:“是阴阳八卦阵。”
陆轻苹道:“何解?”
“以死人布阵,男女各半。八卦阵中,男为阳,女为阴。听八风之气乃画八卦,乾为天,坤为地。镜妖以九州为画布,每踏入一卦便以其中一人做出幻境。八卦阵有生死吉凶,我们脚下的是西南方向的惊门,乃凶门之一。”
渡舟慢条斯理道:“阴阳八卦阵虽凶险,但也有一个不足,凶门只对幻境主人有效,也就是陆大人你。”
朝安听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么多?”
渡舟随口答道:“因为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沈云起接话道:“陆大人会怎么样?”
渡舟手里的伞不知何时又变成骨箫,一边把玩一边道:“这个要看陆大人心里有多大的恨意,恨意越重,欲望越重,凶门越凶,被困死在这里也说不定。。。。。。你们看,又来了。”
他们刚才明明是朝相反的方向走,但那栋茅屋却像长了脚似的又跑到他们面前。
画中还是陆轻苹和他的母亲,陆轻苹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孔,个头很高,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看来跟现在并无多大区别。
女人突然跪在陆轻苹面前,声泪俱下道:“萍萍,你就应了他们吧。”
“。。。。。。”陆轻苹脊背挺直,口齿间蹦出一个字:“娘……”
女人哭泣道:“你也知道你弟弟他笨,这辈子难有什么出息。可你不一样,你聪明又有学问,就算不参加这次科举,日后也能出人头地。那姓温的既然能给那么多钱,你就、就。。。。。。”
女人声音激动,她鬓间布满白发,眉眼俱是皱纹,早已不是当年少女模样,反而有几分可怖。
陆轻苹搀扶她起身,女人继续控诉道:“娘养你这么大,如今就求你这一件事儿,你都不肯答应吗!”
“。。。。。。就为了钱?”沈云起难以置信道。
陆轻苹不卑不亢应道:“国师大人一身富贵,哪懂人间疾苦。”他这话一反常态说得尖刺,沈云起面露尴尬之色,又道:“后来呢?你应了你母亲没有?”
“如果应了,就不会有后面的探花案了吧。”画面之中,女人趁陆轻苹睡熟,偷偷将那张矮桌上一摞纸收走,周昭继续道:“所以,温家才会反咬一口,指认陆大人抄袭温子恒。”
陆轻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周昭不难想象被至亲之人背叛滋味如何,突然生出几分柔软的愧疚。
陆轻苹前半生太艰难,后半生不应该被自己卷入浪潮暗涌。
陆轻苹突然仰天大笑,目光坚韧,就像他当年清白一身,诏狱酷刑历时三月不曾改口,他笑道:“镜妖,你还有什么本事?难道我会怕这些吗?我陆轻苹,生来就是轻絮浮萍,难道会怕这泥淖吗!”
似乎是在回应他,画面开始扭曲,就像一面镜子突然在他们眼前四分五裂。
陆轻苹的脸,他母亲的脸,低矮的茅草屋,随着这面镜子而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干净宽敞的宅院。
天气晴朗,风也柔和。
小池边坐着个身穿玉色锦袍的女人,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望过来,正是陆轻苹的母亲。
但她眉眼柔和,皮肤白皙保养得当,俨然是位没有经历过生活风霜的贵妇人。
她莞尔笑道:“萍萍,站在那儿做什么?日头大,快来为娘这里。”
陆轻苹的笑顿时僵在脸上,那妇人站起身,款款而来,柔声说道:“萍萍,怎么不跟娘说话?”
沈云起惊讶问道:“不是说看不见我们吗?怎么会。。。。。。”
渡舟淡淡道:“同一个时空不会出现两个陆轻苹,而眼前是陆大人的想象,自然只有他一个陆轻苹。”
回廊上走来一个身高腿长,留着一撮胡须的中年男子。他背上背着一把剑,目光坚毅,走来虎虎生风,细看和陆轻苹有七八分像。
男子把剑交给下人收着,看见陆轻苹,假意呵斥道:“臭小子,又惹你娘生气。过来,让为父看看你字练得如何。”
待看清男子面容,沈云起难以置信道:“这不是温砚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