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锁链自脚踝一路缠绕,宛若活藤般疾速攀爬,将那附身的老鬼捆了个结结实实。铁链盘绕至颈下,再猛地一合,硬生生将他嘴巴封死。
阴风骤起,两道魁梧身影凭空浮现。
“牛头7439号,马面8125号,接到群众举-报出警。”
牛头马面与黑白无常职能不同,前者负责缉捕,后者则负责常规引路。
牛头是位女执法,盔甲紧束,肩宽背厚,紧握住锁链的另一头。
马面则一身整肃制服,腰间挂着铁簿与勘察令,手中举着一枚形似摄像机的“执法记录仪”,镜头对准那挣扎的老鬼,声音沉冷如铁:“嫌疑鬼自述,在阳间潜逃三十余载,多次伪装附身,借活人之体行不轨之事。”
“其罪行包括并不限于:恶意拘禁亡魂,炼化为伥;附身凡人透支其精血;疑似犯下吞噬他人魂魄多起案件;多次逃避阴差追捕,扰乱阴阳秩序;建国之后仍在凡间使用禁制术法,情节严重。”
话音一落,他“啪”地合上本子,将记录仪镜头对准冉星,公事公办地说道:“证人证言已录,举报业绩有效。冉女士,稍后请在回执单上按手印。”
冉星点头,又看了一眼那被封住嘴巴的鬼,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她。
她从一进门就觉得不对。
这个袁胜天,太活泼了。若不是死状里还能勉强辨认出他的模样,她几乎要怀疑自己认错人。
仔细回想才明白,他那古怪的脸色,那不自然的眉目挤动,分明是在拼尽全力提醒她这里另有隐情。
掏出手机试探后,她确认了。
虽然她和袁胜天并不熟悉,但好歹是门对门的邻居。老单元楼隔音一般,小时候的袁胜天活泼、调皮,总因为贪玩被母亲伍秀训斥。“再玩游戏就给你腿打断!”“要是把玩游戏的心思放在学习上,早就超过隔壁了!”
然而,压抑久了,人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越长大越变本加厉,拼命去弥补童年的缺口;要么彻底放弃,再也不去碰那些让自己挨骂的东西。
而袁胜天,毫无疑问属于后者。越长大越沉默,绝不会是今天见面后这般跳脱张扬的性格。
冉星清楚得很,伍秀虽在她面前维持着邻里间的客套,却几乎从未掩饰过对她的偏见。在伍秀眼里,3-1的祖孙俩,从骨子里就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
在袁胜天意外去世那年,冉星中秋假期提前回家,刚好就听到郑婆婆和伍秀的争执。
伍秀满面泪水,崩溃吼道:“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两个克亲克友克身边人的,我儿子怎么会死?!肯定就是你们克死了他!”
郑婆婆倒是很冷静:“你这是什么话?你孩子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去找肇事司机算账,反倒把罪名扣到邻居头上,荒唐!”
伍秀浑身颤抖,她猛然转头,目光撞上了正站在楼道口的冉星。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瞬,伍秀像是彻底失控,狠狠撞开了她,跌跌撞撞回到自家屋里,“砰”地一声,将门重重甩上。
当时冉星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刚才听到什么“青梅竹马”“长大后成为一对”,她几乎可以肯定全是袁胜天故意编出来的。
所以她报警了。结果还真没错。
这协助执法的感觉,太妙了。
牛头将那鬼往身边一拉,说:“感谢您举报并协助捉拿潜逃恶鬼。功德点奖励需待崔判官查明判决后统一结算,具体结果请留意冥府通罪犯判罚公示栏。”
冉星点点头,转身又看到蹲坐在毫无知觉的伍秀身边的袁胜天,说:“这里还有一个,你们也要带回去吧。”
马面正忙着收缴屋内的异常物件,头也不抬:“是的,所有沾染术法痕迹和阴气的器物,均需带回审判。”
牛头手中锁链一抖,便往袁胜天身上套去。
袁胜天倒是很配合,只问:“我妈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马面淡淡答道:“被鬼附身,自然会折损寿命,具体折多少,不是吾等基层能判的。”
牛头则更为冷厉:“况且她施术强留你魂魄,又暗中遮掩亡魂踪迹,死后至少要入两重地狱。”
袁胜天低下头,道:“我愿一并承担她的罪罚。若不是她舍不得我,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
牛头看了他一眼,面色不改,只冷冷道:“是否分担罪责,不由你说了算。此事得回去,由崔判官和十殿阎罗亲判。”
袁胜天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旋即抬头恳求:“那带我走之前,能否让我和我妈说上几句话?我怕她心里还有执念放不下。”
牛头微一沉吟,终是点头:“规矩上,未到殿堂前可作最后告别。但时限极短,不得逾矩。”
袁胜天眼底泛起湿意,转头望着身旁昏迷的伍秀,声音沙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