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佑树……不对……我是谁……?”
“……好恶心……不要碰我……滚开……”
医生站在我的身边,用一种充满同情的、公式化的语调,对我宣读着比“死亡”还要残忍的“判决书”。
“……病人的头部遭受了严重的钝器撞击,但万幸的是没有造成不可逆的器质性损伤。”
“但是……这次的袭击似乎诱发了她极其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所有过去受过的和这次新受的创伤记忆,似乎都在她的脑海里混合、崩塌了。”
“她彻底地失去了对现实的认知能力。”
“我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甚至……她有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了。”
我没有再听下去,缓缓地推开那扇冰冷沉重的病房门,走了进去。我走到了她的床边。
“优希……?”我用我这一生中,最温柔也最颤抖的声音,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地转过头。
她那双空洞美丽的眼睛看着我,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我所熟悉的、属于“恋人”的温柔,也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挚友”的信赖,只有无边无际的、充满血丝的、对整个世界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看着我,发出了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凄厉的、充满恐惧的野兽尖叫。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你是谁!滚开!滚开啊!”
我这个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该死骑士,最终却变成了她眼中那个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恶魔”。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地迎来了永不天明的、真正的黑夜。
……
(结城优希-第一人称视角)
嘿嘿嘿。我是谁呀?嗯……想不起来了。不过,不重要了,我自由了。
我出院了。那个充满白色、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小小房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的天空,是暖洋洋的太阳,是吹在脸颊上痒痒的、温柔的风。
真舒服啊。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喜欢一个人在午后空无一人的公园里荡秋千。
秋千飞得好高,我的身体也变得好轻。
每一次向上飞起的时候,我都能看到远处那棵巨大的、安静的樱花树。
树下总是站着一个人,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外套的模糊身影。
他是谁呢?
嗯……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重要。
他就像这棵树,就像这个秋千,就像这片天空一样,是“风景”的一部分,是能让我感到“安心”的风景。
我荡啊荡啊,荡得有些累了,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太阳晒在身上好热啊,身上这件白色的、带着很多褶边的连衣裙也好紧啊,像那个白色的小小房间一样,紧紧地束缚着我。
『好难受……要把它脱掉……』
我伸出手,开始去解背后那小小的、复杂的纽扣。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远处的“风景”动了。
他向我走了过来,脚步很轻、很慢,像怕惊扰到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胆小的小猫。
他走到我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宽大外套,然后用一种无比温柔熟练的动作,将它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那件外套很大,将我整个小小的身体都完完整整地包裹了起来,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一种我记不起来,却又无比熟悉的、像太阳一样温暖好闻的味道。
“优希。”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轻轻响起,“穿上吧,会着凉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看到了他那张英俊的、我记不起来、却又无比熟悉的脸,也看到了他那双总是充满阳光、此刻却又盛满了我不理解的巨大悲伤的眼睛。
那一瞬间,我那片混沌的、充满浓雾的脑海里,仿佛被一道温柔的闪电劈开了一道小小的、转瞬即逝的裂缝。
『……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