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从云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就算没有她在,柳萧和闻人潜也会过得很好,虽然不知多久之后两人再次找到她,大概会抱怨一句她又惹了麻烦事出来,但那时候的申从云已经听不见了。
这时候申从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顶,她抬眸,任由自己的眼睛被金光占据。
好在今天是个晴天,申从云自私地觉得解脱。她慢吞吞地在山顶绕了一圈,似乎在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而后她发现这些地方都还挺合适,要是掉下去,尸体没个两三天找不着。
最后申从云还是选定了一个正对着日出的位置,她终于能直视这一轮朝阳,申从云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她来到崖边,注视着脚下的深渊许久,猜想着自己的尸体是会被灵兽分食还是风干成白骨。
算了,反正都没差。
她抬腿,正准备迈出一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要逃了吗?”
申从云顿了顿,终于还是收回了腿,扭头往身后望去。
闻人潜站在几步之外定定地看着她,他没有束发,任由一头乌黑发丝被晨风吹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倒是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顺滑许多。
申从云闭了闭眼,笑道:“我本就是苟活在世,死了又何妨?”
“才刚刚开始,”闻人潜说,“自己解脱了,就想自顾自地死,这不是逃跑是什么?”
申从云本来以为闻人潜的智商也随着他变成了鬼降低了,没想到这一番话还挺清楚,虽然都是歪理。
“之前不是还让我去死吗?”申从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我真的要死了,你又不高兴。”
她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玩笑话,逗师弟和师妹挺有意思的,申从云以前经常这么干,虽然何桦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不会中申从云的套了,而柳萧从始至终就没有理会过申从云强烈的想要耍人的意图。
好在师妹一直比较单纯,申从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而闻人潜脾气不好,通常被申从云三言两语就气得要死,还没办法揍她,因为申从云毕竟比他多了百年的修为,他打不过。
只是闻人潜重活了一次,性子倒是比之前更直了一些,他站在那儿,执拗地重复:“我不许你逃……”
“那你说怎么办?”申从云只得好声好气地问他。
闻人潜转了转他不太灵光的脑瓜子,半晌才道:“反正先不许死。”
简直无理取闹。申从云心说。
这话她是不敢当着闻人潜的面说出来的,申从云不是柳萧,闻人潜是真的会和她打架,而现在的申从云大概打不过他了。
“门派,”闻人潜绞尽脑汁,看上去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你不能放着门派不管……”
“现在的沧泽宗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一个了,”申从云提醒,“更何况,我又不是掌门,哪里轮得到我来管?”
申从云顿了顿,重新抬头望进闻人潜的眼睛,他的眼睛亮了亮,看申从云的目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驱使的苦力。
“你去当掌门,”闻人潜说,“把沧泽宗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说得轻巧,申从云当然知道这没有那么容易,可不知怎的,她没能反驳,一时也没开口。
“闻人远死了,也轮不到我当掌门,”申从云声音干涩,“还有闻人溪呢。”
“他并不适合当掌门,”闻人潜道,“你知道的。”
就像现在的闻人潜一样,他们的生命中都有更重要的人和事,会干扰他们的判断和决定,但申从云不一样,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事情要顾虑的?
“就这么决定了,”闻人潜拍板,“你去当掌门。这掌门之位一天没有回到我们手里,你就一天不许死。”
他用的是“我们”这个词,申从云眸光微动,没有开口。
“别忘了我们还有闭月灯,”闻人潜说,“就算死了也给你弄回来。你逃不掉的,师姐。”
申从云愣了愣,下意识想要喊住他,闻人潜却自顾自地帮申从云做了决定,没等她提出异议,就又自顾自地走了,倒真像个鬼魂来去无踪的。
申从云只能苦笑,她回头扫了一眼脚下的山崖,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这坡又陡又深。
她又抬眸看了一眼太阳,那轮金黄已经不再与山川相连,明晃晃地悬挂在空中了,已经称不上是朝阳。
好吧。申从云想。
那就姑且等到下一个朝阳吧。
她收回视线,终于走下山去。
申从云没有发现,在茂密枝叶的掩映之下,有两双眼睛正目送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