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升见她神色严肃,多半是真心想知道,倒也未曾刻意瞒着她,便将一些查到的细节和盘托出:“这次是有人于夜间见到了一些可疑之人,与之前查到的线索有些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顾上毁尸灭迹。”方景升解释道:“近些时日,女子都不怎么出门了,想来是走投无路,才找上了从春风苑出来的。”
“他们找那么些女子作什么?”朗倾意心生疑惑:“那女子又为何半夜出去呢?”
方景升喝完茶,困意上涌,勉强撑着说道:“为何寻那么些女子,还未查到。你说的那女子半夜出去,是因为……”
他看了一眼朗倾意,还是直白地说道:“她父母嫌她有辱门楣,将她赶出了家门。”
朗倾意虽早有预料,到底还是动作一顿,轻轻叹了口气。
方景升瞧着她的神情,禁不住又补充道:“比这更可恨的还有呢,当日她卖身到春风苑,竟还是她父母家贫才将她卖去的。”
“如今她身上有了些银钱,想着回去投靠父母,怎料却被家人拿了银钱又轰出来。”方景升瞥了一眼朗倾意微微涨红的脸和攥紧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收了声。
他想叫她知道,外头并不安全。在他方景升搭建的这一方天地中,她可永保无虞,但若是她一意孤行闯出去,便不好说了。
朗倾意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吞了进去,转而轻声问道:“大人,歇息吧?”
方景升再也耐不住困意,点了点头,随即便起身去里屋歇息了。
一觉睡到将近天黑,恰巧赶上用晚膳。
两人沉默不语地吃完了,朗倾意心中有事,也未怎么说话。
方景升走到院中去活泛筋骨,直到夜色彻底朦胧,朗倾意听到院中舞剑之声,才回过神来。
站在门边悄悄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方景升练武时风姿卓绝,她虽看不懂,但能看出他武功一定高。
她思绪纷飞,不禁想起霍怜香最大的梦想便是仗剑走江湖,可如今却被困在宫中一方天地;她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远离前一世的纠葛,可如今却身陷是非中,终究没能逃脱。
而颜若月最大的希望便是在父母处承欢膝下,可如今却是与父母分离、亲情不再。
她们这几个女子的心愿不仅未能达成,还愈发背道而驰。想到这里,她人靠在门边,望着皎洁的圆月,心却已经千疮百孔,扶着门框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莫说她们几个出身名门的女子,那些平民百姓中,又有多少如那日暴尸街头的女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在暗夜里?
方景升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见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眼神里全是哀戚,月光映衬着她眸中的泪意,她怕是下一瞬便要哭出来了。
他停了剑,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极快地将神色收回去,又随口问道:“还未问你,那日死在街上的女子,可有姓名?”
方景升站稳了,将剑插回剑鞘中,听到她这话,觉得意外,但还是如实相告:“只知道她在春风苑中的花名是素锦,真名不知。”
“你问这个作什么?”
朗倾意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苦涩,换了话题:“大人连日不曾回方府,老太太不急?”
方景升满不在意:“锦衣卫本就事务繁忙,不回去也是常事。”
他瞥了一眼她,将剑倚在门边,进门去了,过了一瞬又出来,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匕首小巧,并无过多花纹装饰。方景升执着她的手攥住手柄,另一只手将刀鞘拔出来,利刃虽薄,却在月光下泛出银色的光,一看就是好刀。
朗倾意有些意外,不禁挣了挣:“作什么?”
方景升按住她的肩,提醒道:“别乱动,小心伤着自己。”
又解释道:“送你的。”
他看着她的手与匕首的配适度,面上泛起一丝满意:“近些时日,城中不安宁,你自己须得留些物什防身。”
“弓箭练起来太慢,弩仅能远距离攻击,剑又太重,想来想去,还是匕首最合适。”他执着她的手比划了几下。
“这样或是这样,若是敌人轻敌大意了,你很容易便能得手。”
朗倾意盯着匕首看了半晌,又禁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脸,问道:“若是敌人早有防备,近身时被他夺了匕首,又要如何?”
方景升见她神情认真,知道她是真的动了学的心思,便耐着性子一一指导起来,先从丢飞刀开始学起。
见她对着草木练了半晌,削掉了几片叶子,他点头笑道:“还不错。”
“今日你也累了。”他见差不多了,便将匕首收了起来:“明日我叫他们扎个稻草人来。”
他明显又是想在这里歇了,吩咐香禾打水来,他洗了澡,才换上干净衣服,低声叫她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