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许多比试可以不看,可是狩猎大赛,令仪是缺席不得的。
这是皇家每年狩猎的传统,秦烈登基以来首次来皇家猎场,拿出的奖赏更是非比寻常。
是陪他十几年东征西战的一把长刀,名为炎月。
当年他就是凭这一把刀一路自冀州杀进京城,这么多年来,几经修补,却从未弃用,可见对其的爱重。
这里许多官员都是跟着秦烈东征西战的将领,一见到炎月,不少人竟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秦灿更是灼灼盯着炎月,眼底势在必得。
太子年少时尚有些基础,近几年忙于政务,早就疏忽了骑射功夫。原本他并没有去争夺第一的想法,可一见到炎月,又看到秦灿的目光,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令仪看向焕儿,参加比赛的人中,他年纪最小,却也器宇轩昂坐在马上。
众武将岂敢与皇子争锋?最后的结果出来恭王第一,太子第二,给足了皇子面子,之下才是他们之间的争夺。——倒不是他们看不起皇贵妃的儿子,只是瑞王爷实在不太行,只打了两只大雁,让人让也不知道怎么让。只能安慰自己,瑞王爷年纪尚小,不过来玩耍一番,这才一个个超了他去。
永嘉微笑着看秦烈将炎月赏给恭王,又对其他人勉励一番。
回到帐篷,她便着人将焕儿召来。
焕儿如今已过十岁,虽还未长成,也看得出身姿像秦烈,高大挺拔。
只是面容像她更多些,尤其是眼睛,敛神看一个人稍久些便显得深情。
依着宫中规矩,八岁的皇子便该移居皇子所,而像他这般早早封王的,更可以在宫外开衙建府。只是自神武门事变后,太皇太后便关闭宫门,她不发话,无人敢提,焕儿便一直居住在慈宁宫中。
太皇太后并未禁他的足,他照常可以去上书房读书,去校场学武,向皇贵妃请安,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留在慈宁宫中。
焕儿简单见过礼后便坐在榻上,拿过宋林手中的九连环。
适才林儿半天解不开的九连环,到了他手中不过三两下便被一个个拆开,放在榻上。
林儿两眼放光,嘴巴张开许久才发出声音:“表哥厉害!真厉害!”
焕儿道:“是你太笨!这玩意儿我五岁便会解了!”
林儿立刻凑上来,小短手抓住焕儿“教我!教我!”
焕儿嫌弃地把他推开:“你太傻了,教不会!”
虽说推了人,却没用多少力气。
林儿很快又缠上来,动手又动脚,不依又不饶。焕儿无法只得教他,可林儿学了几次也学不会,焕儿很快耐心全无,躲到令仪身后,“母妃救我,我实在教不了草包!”
林儿包着两眼泪委委屈屈:“姨母娘娘,我不是草包!”
焕儿冲他做鬼脸:“爱哭包!告状精!告状也没用,我才不要教你!”
林儿于是看向令仪,“姨母娘娘,你教我!”
令仪尴尬地轻咳一声,她倒是想教,奈何她也不会。
十六公主在旁笑吟吟看了一会儿,知道令仪有话对焕儿说,出来解围带宋林去到外面。
令仪示意伺候的宫人出去后,才沉下脸看向焕儿:“听闻今日狩猎大会,你在后山睡了一觉?”
焕儿笑嘻嘻道:“天高气爽,不自觉便睡了一觉,倒是酣畅。母妃为何脸色这般难看,难道想让儿臣与太子和恭王争那劳什子第一?”
令仪道:“我并未如是想,却也见不得你如此。你近日功课做的一塌糊涂也便罢了,若当真不爱读书习武,我并不强求,可你不该终日与一群太监宫女聚众赌博,甚至通宵达旦,虚度大好光阴!”
“可母妃想要我如何呢?”焕儿依旧在笑,只是笑容隐隐讽刺:“以前曾祖母与我说,纵然出身天家也要勤奋向学,最开始那几年,天不明她便陪我背书练功,夜深了她还陪我读书习字。可如今,——那些太监宫女便是她找来的。我这样,太皇太后高兴,父皇安心,那点被虚度的光阴又算得了什么?”
令仪怔住,许久都没说话。
一直以来,她都不够聪明,只是尽力在有限辗转腾挪的分寸内,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让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好一些。
可她刚刚交代过十六公主,不许林儿习武,此时轻易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企图。
当年,她让焕儿刻苦上进,是因为知道他是不得宠的孩子,注定没什么可依仗,万事只能靠自己。而如今,太皇太后怕的是焕儿的生母,是她这样一个独得盛宠的皇贵妃,只怕会动摇太子的地位,这才一心要将焕儿养废。而秦烈,怕不是也在冷眼旁观,甚至坐享其成。
她俯身将焕儿抱在怀中,强忍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
焕儿收起笑容,反手抱住她,“母妃,错的从来不是你”
他话未说完,帘子撩动,秦烈走了进来,见到他们这种情形,浓眉立时蹙起。
焕儿未等他说话,便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