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紧闭双眼,眉头蹙着,额上满是汗水,极为痛苦地辗转,却又醒不过来。
令仪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轻声唤他:“王爷,王爷,您醒一醒。”
见他没有反应,又唤:“秦烈将军?”
他蓦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死死盯着她。
他眼中恨意如此明显,浑身杀意更是如有实质一般。
令仪心下一凛,他刚从噩梦中惊醒,显然并不清醒。
她下意识往后退,他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胸前,目光愈发阴鸷。
一时间,令仪汗毛直立,只觉他下一刻便要取她性命。
可面对不甚清醒的秦烈,她根本无计可施。
——他本来就恨她,杀了她也是寻常。
在她无尽的惊恐中,他却倏尔变了神色,眼中浮现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
此情此景,这种神情出现在他脸上,诡异至极。
令仪原本要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只戒备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背贴着她脸颊慢慢摩挲,动作那样轻缓依恋,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易碎的无价之宝。
他如此古怪,令仪提着一颗心动也不敢动,直到他混沌着开口唤她:“慧娘”
令仪这才松了口气,猜测他是梦到了慧娘的死才起的梦魇,转而想起自己是罪魁祸首的妹妹,在这当下愈发不敢让他醒来,只能小心翼翼顺着他答了声:“夫君”
他怔了下,令仪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难不成慧娘并不这般称呼他?
还好他很快便缓和了神色,又开口:“我难受”
令仪骑虎难下,勉力温柔询问:“夫君哪里不舒服?”
“这里”秦烈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声音孩子般低微而软弱,“疼真的太疼了”
他眼底似有泪光闪烁,“比死了还难受,你怎能这般狠心?”
想想慧娘与他成亲不过几年,年纪尚轻便天人永隔,怎不算狠心?
令仪思忖片刻,也不知如何开导,只得轻声安抚:“夫君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他不信:“可我一睡着,你就会走。”说着又生起气来,连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走?!”
令仪连忙哄他:“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这样沉冷的审视目光,仿佛他还是清醒的一般。
令仪心虚地试探:“王爷?”
他愣了下,眼神再度转为茫然:“慧娘,你在说什么?什么王爷?”
令仪放下心来,继续耐心哄他:“没什么,夫君,你快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明天醒来,一眼就能看到我。”
他犹在怀疑:“真的不走?以后都陪着我,哪儿也不去?”
“我不走,哪也不去,一直一直陪着你。”令仪握紧他的手。
“当真?”
“当真。”
秦烈终于满意,与她十指交握,终于再度睡去。
待他睡着,令仪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死死抓着不放,生怕将他吵醒,令仪只得坐在床侧。
她从未想过,秦烈与发妻竟是这般相处,更惊讶于他适才眼底的泪光。
想来只有少年夫妻,结发之情,才会有这般情深义重两不疑猜。
待字深宫时,她也曾有过一心人不相离的期冀。
她原以为会是谢玉,就算不是他,也总会有这样一个人。
那时天真,她以为自己身后毕竟有太子哥哥,一定会给自己择一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