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小心地将林芊雅母女扶回天泽楼内自己的居所。此处陈设简洁冷硬,与他的人一般,透着剑客的孤高清寂,,唯有日常用具显示着有人居住的痕迹。此刻却因女主人的到来,莫名染上了一丝罕见的柔和与牵绊。
很快,山庄内最好的大夫被请了来,老先生须发皆白,医术精湛,在山庄多年,甚得信任。他先是仔细查看了叶璇的情况,小家伙似乎到了新环境反而安静下来,只是依偎在母亲怀里,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呼吸虽仍细弱,却还算平稳。
“小姐并无大碍,”老大夫收回手,对叶英和林芊雅温言道,“只是先天不足,体质虚寒,需得仔细将养,万不可受寒吹风。此番……变故,似乎并未惊扰到她,已是万幸。”他话语谨慎,显然对今日庄内异动有所耳闻,却不多问。
闻言,叶英和林芊雅都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当老大夫转而请林芊雅伸出手腕时,眉头却渐渐锁紧。他诊了又诊,面色逐渐凝重。
“夫人,”老大夫语气沉重,“您自身的情况,反比小姐要棘手得多。您生产时必定元气大伤,根基受损,至今未能恢复。今日又骤经大变,急火攻心,忧思惊惧交加,最是耗损心神精血。若再不能安心静养,深戒悲恐忧思,莫说恢复,只怕……于寿数都有碍啊。”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叶英心上。他握着林芊雅的手猛地一紧,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痛惜。他竟然一直没发现,或者说,她一直强撑着没表现出来,她的内里早已被担忧和惊惧侵蚀得如此厉害!
他看向妻子,她依旧抱着女儿,面色苍白地坐在床沿,听得大夫的话,也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并未多言,仿佛早已料到。
叶孟秋、叶炜、叶蒙也在外间等候消息,闻听此言,皆是面色一凛。叶孟秋更是直接走了进来,沉声道:“无论如何,用最好的药,务必调理好大夫人的身子!”
老大夫连忙躬身应下,开了方子,又再三叮嘱务必静心,方才退下。
叶炜和叶蒙在一旁听着,也是面露忧色。叶蒙忍不住粗声道:“大嫂,您可千万保重身体!二哥……二哥他肯定能照顾好大侄子的!”他虽然担心二哥,但此刻更担心眼前虚弱的大嫂。
林芊雅对他们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多谢三叔、四叔关心,我无碍的。”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叶炜心思细腻些,看出大嫂是在强撑,便拉了叶蒙一把,对叶英道:“大哥,你先照顾大嫂和侄女,外面的事有我和四弟,还有父亲,你放心。”说完,便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叶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夫妻二人和床上安睡的叶璇。
叶英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林芊雅。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甚至下意识地将那裹着孩子的锦缎包被又往怀里拢了拢,仿佛生怕一松手,怀中的女儿也会如同儿子一般,被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夺走。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叶英的眼睛。
叶英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强装的镇定,看着她微微颤抖却固执不肯放松的手臂。他素来清冷少言,更不善于用言语安慰人,此刻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
他最终只是走上前,坐在床边,伸出手,并非去抱孩子,而是轻轻地用一种近乎笨拙却极其坚定的力道,将她和她怀中的女儿,一同轻轻揽入自己怀中。
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冷气息,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包容。
林芊雅一直紧绷的、强撑的脊梁,在落入这个怀抱的瞬间,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依靠的彼岸,猛地松懈下来。她依旧紧紧抱着女儿,整个人却软软地靠进叶英的胸膛。
然后,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极力压抑的、细弱的抽泣。
那一声如同打开了某种闸门,紧接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低低地响了起来。她哭得极其克制,怕惊扰了怀中的女儿,却又无法再忍住那积攒了太久的惊惶、恐惧和对幼子撕心裂肺的思念。
那哭声并不响亮,却像是从肺腑最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被强行遏制了太久的惊惶、痛苦和撕心裂肺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