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女人打算从床上坐起身,阿华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要上前扶她,被警察抓住胳膊,只能眼含泪水地看她吃力地从床上撑坐起来。
“到底比不上家里什么药都有,我常常因着咳嗽睡不着,亦或是胸口闷痛,吃的止痛药没有效果,心里也会后悔,不该就这么从家里走了。咳咳咳……”
“大小姐……”
说话间她止不住咳嗽,手绢捂住嘴咳嗽一阵,再看手心,手绢已经被浓血打湿。
“阿华,是我对不住你。明明我一个人死了干净,偏生出这些不甘心的念头来,白害了你……”
“大小姐,你别这么说……”
“要忏悔去找神父,”沈丽曼显然没空听他们说这些,冷声打断道,“万小姐,你这话就是承认,先杀万宝珍,后杀宁、钱、陈三家人的小孩一案,你才是主谋,万家仆人阿华只是做了你的傀儡而已,对吗?”
万宝珠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缓慢转过头来看她,笑容颇为无赖,“是我,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承不承认都活不长了,还怕什么呢?就是我做的。”
这话叶秋容就不爱听了,“你这人,既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活不长,那为何又要做出这些事来,白害了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
“我死了便只我一人死了,宁启恩、钱二少爷、陈老爷,还有陈四少爷,都还好好的活着,结婚、生子、出名,享受着我再也无法享受到的,上海繁华的一切,可叫我怎么甘心呢!还有我父亲,我的二妹,我的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死了一条狗,他们都如意了,我怎么办!就等着被他们埋进墓地,前两年来看过就丢开手,等我的坟头长草、土地干裂,再无人祭奠,从此消失在人世吗?”
“我的人生从来都由不得我做主,宁家、钱家、陈家,本来联姻就非我所愿,不过孝顺父母,倒成了任人捏圆搓扁、逆来顺受的好性儿,谁都可以在我头上踩一脚,谁看得上我就同我好一阵,过了那阵又变脸!我无处说理,多一句都会被人骂怨妇!我是人不是货品!”
她越说越激动,枯瘦如柴的锁骨连带胸口上下起伏,显出吃力的样子。
“后面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我父亲、母亲,拿我的尸体去配阴婚!我的亲生父母!我知道,他们是嫌我葬在万家,脏了万家的风水!殊不知那根本不是我,是我那个留洋在外的二妹妹……”
“那可是你亲妹妹!”宋芳笙无法理解,不可置信道,“她一不曾像万老爷那样强迫与你,二不曾像宁、钱、陈三家使你难堪,你为何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了她?”
“她怎么没有?如果她留在上海,父亲一定会改主意让她去联姻,用她的婚姻去换取万家的荣华富贵,是否我的苦难就会有所减少呢?我没办法不这样想。为什么我就要承担起万家的百年荣华,被困在这座囚笼里慢慢凋零,她就可以展翅高飞,飞出这座囚笼去追求自由和幸福呢?凭什么?!”
“大小姐!”
在场众人有动情者,其中阿华更是哭得声嘶力竭。他挣脱警察的束缚扑到万宝珠床边,扑通一声跪下道,“大小姐,我何曾不知道你心里苦,你只交代我,让我一个人去做啊!”
说完这些话,万宝珠身体瘫软,重新躺了回去,也不看他,盯着天花板目光呆滞道,“我这一生,没有被任何人坚定地选择过。阿华,谢谢你。”
“大小姐……”
一想到面前两个都是害了无辜人性命的杀人犯,宋芳笙心里仅剩的怜悯消失殆尽。她侧过脸去,正准备提醒周峰抓人,围在门口的人群之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一个人挤进房间,径直朝着万宝珠的床就冲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宋芳笙只能瞧见她手中匕首闪烁的银光,接着只听得噗呲一声,这把匕首狠狠刺进万宝珠胸膛,鲜血登时喷溅出来,将女人雪白的睡衣染红。
叶秋容即刻认出面前来人,惊讶到忘了闪躲。
“怎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