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感觉到足下的土地传来震动,从崖底升起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影子与咆哮声。
齐怅的视线转向那处,语气变得凝重和急促:“师尊,这些事稍后再说,这里离灵宝秘境太近了,应当是出现了妖物的异动!”
“大家警戒,当心袭击!”
就在殷霄竹注意力不全在她身上的一瞬间,陆鸢鸢猛地用力,挣脱他的手。紧接着,就不顾一切地冲向断崖,纵身一跃。
高空的狂风寒冷肃杀,仿佛能割破肌肤,吹得耳朵什么也听不请。陆鸢鸢抱紧双臂,在瘴气和迷雾中高速坠落,口中熟练地吟诵起转换身躯的咒文。
她本来打算先赶走段阑生,再揭穿殷霄竹的秘密。但事态已经演变到这一步,若她被带回蜀山,等着她的,大概率是挨罚后被逐出宗门的命运。
她不相信,段阑生在发现她的恶意后,还会跟前世一样,和宗门提出娶她。
而殷霄竹,他已知道她怀有二心,故意利用他。以他的性格,今后必会加倍警觉,很大概率不会让她活到抵达蜀山,在半路就杀她灭口。
她要逃。必须先逃走,确保自己安全,再想后来的事。
妖怪那近似兽嚎的叫声犹在身周,风声咆哮中,她听见有人在惊恐地喊她的名字,两道影子正穿过迷雾,朝她急速冲来。但她下落的速度太快了,又有迷雾阻隔,那两道剑光追不上她。
她不能被带回蜀山,必须趁现在转换身体,逃去凡人界。让妖怪阻住蜀山的人追来的脚步,让他们都以为她死在了悬崖下是最好的。
身体因咒文开始发烫,她的灵魂出现了一种眩晕的抽离感。
但下一秒,陆鸢鸢却感觉腹部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钉住了她的灵魂,将她硬生生地拽回了自己的身体中。陆鸢鸢面色一僵,无法相信事实。
跳转傀儡身体……失败了?
为什么?
她刚才明明已经感觉到要成功了……为什么?!
不,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她不能在这里摔成肉饼!陆鸢鸢脑袋嗡嗡,咬牙召出了仙剑,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那两道剑光越来越接近自己了。它们的速度本旗鼓相当,但其中一道影子突然在空中有了变化,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条布满鳞片的蛇尾卷住了腰。
妖怪像闻到了血味就凑上来的蚂蟥,对方卷住她,一边延缓坠落,一边对抗浓雾里的妖怪。她想斩断这条蛇尾,可时间不够了。一阵颠簸后,河流的水波没过了头顶。
哗啦——
纵然已有了缓冲,但在落水的瞬间,她还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苏醒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水中了,而置身在一个黑乎乎的洞穴里。陆鸢鸢胸口憋闷,低低地咳了几声,身上的衣衫湿淋淋的,好像一只落水后瑟瑟发抖的雏鸟。慢慢地缓过神来,她突然感觉到脖子一紧。
一只手蓦地按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山壁上。
殷霄竹的模样竟然比她还狼狈,腿上有些血迹,不知是不是与妖怪打斗落下的。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这么难看的阴狠的表情,眼珠都成了蛇瞳。
他扼住她的脖子,从上方俯视她,嗓音仿佛凝结了寒冰,一字一顿道:“你、骗、我?”
陆鸢鸢仰起脖子呼吸,试着掰开他的手。他的手腕纹丝不动,手指其实并没有压实,但这个姿势太有压迫性,她的气息还是渐渐入不敷出,咬紧牙关,眼眶逐渐发热。
她的计划,临门一脚失败了。
她没有成功转移到傀儡里。
她还落到了殷霄竹手里。
他一定会杀了她。
在一瞬间,在心头压抑了两辈子的委屈,怨恨,不甘心,愤怒……像是不断充气的气球,在膨胀到极点的这一瞬间,剧烈地爆炸了。
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她只是想让伤害自己最深的人付出代价,她只是想今后都能有尊严地活下去,为什么就是不给她一条生路?为什么要逼着她按剧情走,逼着她踩坑,却不许她报复?
她不是女主角,不是有天赋的修士。她是谁都能踩一脚的炮灰,是一心一意对待心上人却被鄙弃的舔狗,是付出真心却被无情利用的大补药。
她投胎到这个世界,她的角色生来就低人一等,她的命运就是一辈子都必须待在这个窝囊的位置上做小丑,一切努力都注定是白搭,想往上爬就会被无情地踢回去,做什么都一事无成。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是不是柿子就要挑软的捏?
忽然间,陆鸢鸢怒吼一声,猛地暴起,抓住了手边的一块石头,用尽全力地朝着殷霄竹的额头打去:“你去死吧!”
袭击来得太突然,两人距离也近。本来,殷霄竹是可以用灵力打开她的手的,但下意识地,他只是皱眉,往旁边偏开了头。石头砸中他的额角,一缕艳红的血倏地顺着太阳穴流下来,他的视野都黑蒙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手也松开了。
下一秒,一个人影猛然扑到他上方,仿佛穷途末路的小兽,失控地撕咬前方的人。她恶狠狠地坐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冲他脸上砸下拳头,拳风裹挟着无尽的愤怒:“我就是骗你!我骗你又怎么样?!”
“殷!霄!竹!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陆鸢鸢又是一拳下去,砸在他嘴角,将他的脸打偏了。她面庞扭曲,胸口涨得生疼,没有使用灵力,只是一个普通人最本能的出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敢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双眼好似被一层血一样的色泽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