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拿起电话,或者刚走向朝夕,陈三三总会“恰好”出现,用各种“紧急工作”打断她。
一个突如其来的媒体采访,需要立刻确认的合同细节,经纪公司CEO杨玉玲的突然召见,每次都恰巧将她支开。
当时只觉烦躁,现在想来,那时间点,未免也太巧!
还有这次!她明明叮嘱过陈三三,一旦朝夕有任何情况,必须第一时间不顾一切通知她!可当她拍完最后一场戏,心急如焚地打开手机时,收到的却不是医院的消息,而是陈三三发来的“一切安好,朝小姐刚进产房,医生说初产过程会很慢,公司安排了专机,两小时后起飞,请您先在VIP室休息等候”。
两小时!
就是这两小时!
就是这该死的“安排”!
如果她当时不顾一切自己冲去机场,如果她坐了更早的航班……是不是就能避开那该死的机场乌龙拍摄?是不是就能及时接到电话?是不是就能……赶得上?
“谁指使你的!是不是宋楠章!”元筱的面部因为激动变得狰狞,“这次我要立刻赶回来,你阻止我!你说要等公司安排!你说医院这边没事!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我是重生回来的!!!”
最后那句话,元筱是咆哮出来的。她死死盯着陈三三的眼睛,不肯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陈三三彻底被吼懵了,脸上血色尽失,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她呆若木鸡,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您……您是重……重生的?”
那表情不像伪装,更像是一种茫然和骇然。
就在这一瞬间,元筱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疯狂忽然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又或者说,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理智骤然回笼。陈三三的反应告诉她,她或许并非主谋,但她背后的宋楠章,绝对脱不了干系!
对啊!她怎么忽略了!她所有的工作,都要那位所谓的金牌经纪人宋楠章安排!陈三三只是一个做不了主的助理!
“姐……求您……您别再胡言乱语了,朝小姐已经走了……您节哀啊……”
朝夕走了。
她的老婆没了。
元筱不信,她不接受!她绝对不接受!
身体重重摔回病房冰冷的地板,手背上的针孔因为方才的挣扎撕裂得更开,鲜血流下。她猛地翻身而起,一把揪住惊魂未定的陈三三的衣领,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手机。现在,立刻,打电话给宋楠章。叫她滚过来。立刻!马上!”
陈三三被她眼中那种近乎实质的杀意吓得浑身一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时间在死寂的病房里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是在元筱的心尖上用钝刀切割。她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焦躁而又冰冷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时不时扫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或是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那片刚刚差点吞噬她的天空。
终于,门外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高跟鞋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宋楠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她显然来得极匆忙,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惊怒和未褪的焦急。
“元筱!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
“机场的CP炒作,是不是你安排的?”元筱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那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楠章,不容她有丝毫闪避。
宋楠章所有的斥责瞬间卡在喉咙里。
她看着元筱,看着对方那明显哭肿的眼睛,看着她手背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还有那身皱巴巴的病号服下抑制不住细微颤抖的身体。
她了解元筱,此时的平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死寂。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用一贯的专业口吻解释那是“常规宣传”、“互利共赢”。
但在元筱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灵魂的目光逼视下,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颓然地垮下肩膀,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愧疚。
“是……是公司的安排。”她艰涩地开口,“欣乐那边……杨总亲自下的指令。她说……这是维持你新晋影后热度的最快方式,而且对方公司也愿意配合……我提出过异议,但杨总她……”
“杨玉玲……”元筱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刻骨的恨意。
竟然是她。
她那位永远笑得温柔得体,永远善良的保护她,永远贴心照顾她爸的好后妈!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关切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室内凝滞压抑的气氛。
“元筱?你怎么下床了?脸色这么难看,快躺回去。楠章你也来了?正好,我熬了点参汤,给她补补,这次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杨玉玲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步履优雅地走了进来。
她脸上妆容一丝不苟,眼神充满担忧和心疼。这是平日里在公共场合或者工作时绝对不会展露出来的那一面,在人前要保护元筱不被打上标签的那些说辞,在此刻却漏出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