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能视物的眼睛受到了限制,他只能看清一米内的距离,周围的环境透着阴冷的气息,头顶洞穴卷入一阵一阵的风扑打着他的发顶,若不是脚下还踩着硬实的土地,他几乎以为自己掉进了某种巨兽的胃袋。
他抬起手,一团微弱的火光自手心浮现,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亮,照亮他周身的空间。
黑洞洞的前路如同巨兽伪装的血盆大口,静待将进入此地者拆吃入腹。
谢宝琼借着微弱的火光,穿过长长的甬道,粗糙的墙面逐渐被粗。长的玄铁栏杆取代,他若有所觉地偏过头望向一侧,围栏的后方是无尽的黑暗,过于宽旷的空间无法被微弱的火焰照射到。
然而久居于黑暗的生物,再微弱的光都能引得他们的躁动。
粗重的铁链碰撞声响起,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飞蛾扑火般快速地朝这抹火光移动。
一张憔悴的脸率先在他身旁栏杆间隙浮现,镶嵌在老态龙钟的脸上黑色的眼珠精神奕奕地死死盯着手握光亮的少年。
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芒下发颤,缓缓从那对他来说足够耀眼的光芒上移开,落在少年的脸上,一瞬便被相似的眼眸吸引,他被毛发和灰尘掩盖的面孔掀起滔天的恨意,又在转息间化为平静,宛如一潭死水。
“没想到那遭天谴的玩意儿还能有血脉……”
一道沙哑的嗓音自寂静的黑暗中出现,黑暗中紧随其后响起繁密的窃窃私语,混合着空旷的回响,叫人听不真切。
谢宝琼手中的火光摇曳了一下,他没有挪动脚步逃离这片空间,反而向无边的黑暗问道:
“是林桉把你们关在这里的?”
周围的呢喃声戛然而止,又恢复那片恍若无人的寂静。
一声冷嗤打破这份沉寂,似乎在嘲笑少年的单纯,但无人回应他的问题,似是默认。
见无人应答,谢宝琼重新迈步往前而去,只是黑暗中多了无数道如影随形的视线。
或是恶意,或者平淡的注视都没有截停少年的脚步,他举着微弱火苗,独自穿行在巨大的地宫中。
直到——
“谢道友。”
一声微弱的低呼响起。
火光循着声音的来源转动方向,那是一间相比不久前见到的牢狱更为狭窄的牢笼,中心地带一抹混合着血色的雪白浮现在谢宝琼眼中。
开口的女修抬起头,长发垂落的脸侧浮现几根洁白的长羽,圆瞳中映出跳动的火光,正是白冬易。
林桉果然没同他说真话。
谢宝琼疾步走到牢笼边上:“齐归也在这里吗?”
白冬易从地面上撑起身体,虚弱地靠在墙边,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谢宝琼抬步便要离开。
“等等。”白色的身影靠在墙边,洁白的头发失去光泽,白冬易虚弱地咳嗽两声:“那日误伤了你,是我对不住你,将你们引入局中,真的很抱歉。”
“什么意思?”离开的少年调转脚步,暖色的火光映出那张惨白的脸。
“那日我与你们搭话是受了这座地宫主人的指使,他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价码,让我试探你们,并把你们引到指定的地方。”
栏杆的阴影垂落在白色的身影之上,将她囚困在这片方寸之地。
谢宝琼想起那块露出一角的令牌,角落处的花纹渐渐与记忆深处在狐仙庙中见到的玉牌重合。
“我本以为告诉你们丰海城内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就会离开。”
少年蹲下身,与牢笼内的女子仅有栏杆的阻隔,随着女子的描述,他的困惑却又添一层,他有一个被白冬易省略的问题需要对方解答:
“你为何要临时变卦?”
既然是无法拒绝的价码,为何又要在最后关头临时反水……
幽黑的眸底是跃动的火光:
“我做不到背叛自己的族人。”
“可齐归又不是……”说到这,谢宝琼后知后觉意识到:“你认识齐归的母亲?”
杂乱的白发蒙住白冬易的半张脸,她轻声应了声:“初见时,还不能确定,但第二日见到他化形的模样,我便能肯定,他化形的模样与他母亲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