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凃偲二话不说,抱起丑萌玩偶旋风似地刮走了。
站在寒风中凌乱的摊主:“…………”
凛冽的秋风呼啸而过,如刀般贴过龚沙雨的脸颊,浓密的黑发在风中狂舞,发丝飞扬间,露出里面的暗红。
偌大的广场上,龚沙雨的黑色背影比她面前的雕像还要冰冷。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地上的台阶上,半仰着头,只有指尖的一点猩红提醒凃偲,这是个活物。
凃偲的心不由得慢了两拍,其中半拍是因为总算找到龚沙雨带来的欣喜,一拍半是因为这背影所散发出来的死寂。
“姐姐?”凃偲从后面轻唤了一声,在被风吹散前,又加了句:“老婆!”
这句老婆,完全是菟丝花精下意识的,她觉得此刻的龚沙雨应该需要这个称呼。
龚沙雨转身,见到凃偲那刹,明显震愣片刻,只是昏暗的夜色下,没有人看见。
“你怎么来了?”龚沙雨问,语气毫无波澜。
凃偲把滑板往她面前一推,“”滑滑板来的。”
龚沙雨垂眸看着那块磨损的板面,上面还贴着幼稚的卡通贴纸——
不知为何,那股熟悉的、理直气壮的傻气像一阵暖流,好像方才被寒风吹冻的身体,此刻正悄无声息的融化了一角。
她也没纠正她,“明天约了教练去学车,可别迟到了。”
凃偲点了点头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家?”
龚沙雨呼吸一滞,这次凃偲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家?”
十年前,龚沙雨也是这般问龚茵雪。
她咽了口吐沫,也说出与当年龚茵雪如出一辙的话,“听说午夜十二点,这个音乐喷泉会开启,我想看下。”
“真的吗?”凃偲瞳孔骤然发亮,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姐姐,这好像是一个女孩在拉小提琴耶。”
“可是,她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呢?”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做她自己。”龚沙雨的视线重新回到雕像小提琴上,“凃偲,你知道客厅里那把断弦的小提琴是谁的吗?”
凃偲歪着头,想了想,目光从雕像身上回到龚沙雨的脸上,“是你的。”
“!”龚沙雨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凃偲用方才小摊贩看自己的眼神看着龚沙雨,笑道:“因为那是你的家呀。”
龚沙雨:“……”
好像没毛病。
凃偲的思维总是很干净,所以她的想法也是未经世俗的流浊浸染,看待任何问题,似乎都能用最简单的视角看到本质。
同时,她既有未经世事的纯粹,又容易满足,简单来说,哪怕她非常直白的表示自己物质的一面,龚沙雨也不会讨厌,甚至想要保留住她这份天真。
“我以前,不讨厌小提琴。”龚沙雨又说。
凃偲:“这个我也知道,人类有个词语叫口是心非,应该说的是姐姐这样子了。”
“……”龚沙雨不想去纠正她人不人类的说法,只是诧异地问道,“这个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凃偲:“姐姐应该很喜欢小提琴,不然那琴既破又坏,姐姐还是把它当宝一样装进玻璃箱子里。”
“!!!”
龚沙雨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小提琴上的几根断弦——这些年来,像噩梦般缠绕在她的记忆深处。是警醒,是鞭策,是逼迫,她必须和过去的自己割裂!
她总能在老榕树的梦里,梦到那个拉着小提琴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天天泡琴房里,肯定能提前发现家里的异常,每天早一个小时回家,母亲和姐姐说不定都不会出事。
于是,龚沙雨将那把断弦琴挂在每日睁眼便能看见的地方,就是为了让那些狰狞的伤口,日夜撕开来提醒自己。
它们会在黑暗化成凛冽的鞭子,抽打她的灵魂。又会在白昼化成信仰,给予她无限的力量。
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原来曾经的自己是热爱过小提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