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微微一怔,他瞬间明白了悠仁想做什么——他想用他的催眠术式,直接窥探自己内心。这无疑是一种对隐私的侵犯,很冒犯。换做平时,或者换做任何人,五条悟的“无下限”会直接将其隔绝在外,甚至反弹回去教对方做人……
但此刻,望着悠仁眼中那份混杂着恳求、不安和最后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五条悟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他没有动,没有开启防御,甚至……主动收敛了所有可能干扰的精神屏障。
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像一座空城,彻底敞开了所有城门,撤掉了所有卫兵,任由悠仁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探入他心灵最核心的庭院。
悠仁的精神触角,如轻柔的风,拂过五条悟的意识表层,没有遭遇任何抵抗。
他“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并非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色彩——温暖的金色,如初升朝阳,都是欣赏、骄傲、纯粹的愉悦和近乎宠溺的喜爱……
紧接着,一些模糊却鲜明的印象碎片涌入脑海:
一个粉发少年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龇牙咧嘴爬起来,眼神倔强得像永不熄灭的小火苗。
心声弹幕:这小子骨头真硬!
少年在咒灵利爪即将撕裂普通人的瞬间,毫不犹豫将对方护在身后,单薄的背影在那一刻,却如不可逾越的山岳。
心声弹幕:傻小子,干得漂亮!
少年捧着自己硬塞过去的喜久福,一边皱眉抱怨“甜得牙都要掉了”,一边忍不住把整个大福塞进嘴里,吃得两颊鼓鼓,眼睛弯成了幸福的月牙。
心声弹幕:好可爱!果然甜食是驯服热血笨蛋的终极武器!
少年蜷缩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似乎在噩梦中挣扎。
心声弹幕:啧……又做噩梦了?臭小子太让人心疼了……
这些画面,和伴随其后那些清晰如旁白的心声,像温泉水,带着五条悟别扭又真实的温度,冲刷着悠仁的意识……
没有谎言,没有欺骗,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评判或利用。在五条悟心中,虎杖悠仁的形象,始终与优秀、善良、可靠、值得信赖的同伴、值得骄傲的学生……这些闪闪发光的词汇紧密相连。
甚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洪流,如星云般难以捉摸,悠仁的精神触角无法完全捕捉其清晰形态,但他能感受到,那是一种绝对的正面情感,带着守护意志,如无形羽翼,将他牢牢笼罩其中。
没有冷酷的刽子手,没有无情的审判者,只有一位强大却笨拙无比的师长,在用他自己那套“五条悟式”方法,心疼着、守护着那位曾经逝去,而今归来的少年。
悠仁收回了精神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巨大的情感浪潮冲击得站立不稳。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和湿润——难以置信,又如释重负。
是真的。
五条先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不是罪人。
他……真的被如此珍视着。
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不再是恐惧和委屈,而是卸下千斤重担后,混杂着巨大酸楚与释然的哽咽。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是绝望,而是滚烫暖流。
他看着眼前沉默的五条悟,所有的疏离、恐惧、猜忌,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那堵无形的墙彻底崩塌了,连废墟都没剩下。
“五条先生……”悠仁哽咽着,向前一步,轻轻抓住了他黑色制服的衣袖,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抓住了可靠的指引。
五条悟没有动,任由他抓着。墨镜遮挡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抬起另一只手,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份亲昵的尺度,最终还是带着小心和珍重,揉了揉悠仁那头乱糟糟的粉色头发,然后按在了他背上,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动作有些笨拙,却无比温暖。
“笨蛋,”五条悟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却恢复了惯常的轻快,“哭得脏兮兮的,像只淋雨的流浪猫似的……走,我请你喝草莓牛奶去,压压惊。顺便……”他顿了顿,嘴角勾起,“给你讲讲……某个笨蛋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是怎么被三级咒灵追得满东京跑,最后躲进女厕所打电话求救的史诗级糗事?”
悠仁破涕为笑,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抓着五条悟的衣袖,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藏。
五条悟看着他细微的变化,整个人悄然放松了一分。他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重新将墨镜推回鼻梁,遮住了那双刚刚流露出过多情绪的眼睛。
于是,那个玩世不恭、睥睨天下、仿佛把“老子最强”刻在脑门上的咒术界天花板又回来了,好像刚才那个剖心沥血、沉痛无比、甚至有点温柔的五条悟,只是幻影。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掏出手机,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抱怨:“喂,卡卡西?嗯,是我。派对这边遇到点小插曲,碰到个挺会给自己加戏的催眠师,叫黑泽明彦。我需要知道他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对,就今天表演那个,笑容很假,名片递得殷勤过分,悠仁差点被他‘心之光’的鸡汤灌晕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听电话那头的回应,墨镜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哦?你也注意到他了?动作够快……查他……啧,果然还是那么喜欢抢风头啊,银毛老狐狸……嗯,重点就是这个‘心之光’……什么?九岛博士……见过几面,知名学者,咒术高层的顾问,风评还不错……啧,那看来黑泽这小子是打着好人的旗号出来招摇了?行,知道了……悠仁?嗯,没事儿,小场面,就是被那催眠师吓唬了一下,胆子跟他的个头一样,还得再长长……嗯,挂了。”
通话结束,五条悟把手机在指尖转了个圈,动作带着点耍帅的嫌疑,但目光却沉静下来,转向悠仁。
“问清楚了。”五条悟说,“黑泽明彦,心理学研究员,发表过几篇论文,大概是把‘催眠使人放松’这种常识包装成了不得的发现。”他耸耸肩,“他兼职的那个机构,‘心之光’,来头倒是不小。卡卡西说,是个慈善组织,在心理援助圈子里口碑不错,创始人兼灵魂人物是九岛律,应该是位……博学开明的学者吧?但我和他接触不多。”
“‘心’之光?”悠仁下意识地重复,眉头依然紧锁。这个名字本身听起来充满正能量,阳光得能驱散抑郁症,但配上名片上,那个令人心悸的扭曲符号,再联想到黑泽在催眠表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仿佛在给灵魂编程的引导感……像几块来自不同拼图的碎片,虽然暂时拼不出全貌,却总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听着是挺正能量爆棚的,对吧?”五条悟调侃道,“口号估计是‘用心点亮你的抑郁,收费合理,无效退款’?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镜片反射着冷光,“名片上那个看着就让人做噩梦的符号,还有你碰到名片时,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再加上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啧,跟饿了三天的鬣狗看见落单小羊羔似的。这些都跟那位德高望重的九岛博士,和他的阳光普照组织,画风严重不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