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轻不重,待她稳住身体在床边坐稳,他便收回了手。
自脱离危险后,他毫不逾矩。
“你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先不要着急踩地。”陆远将早膳放在不远处的小案几上,端着那案几放在坚硬的床上,递给她一双木筷。
她点点头缓缓接过,眼睛里望着那蘑菇汤,飘起的淡淡白烟熏得她视线模糊。
姜婶的蘑菇汤,还是同父亲学来的手艺。
她端起碗吹了吹,大口地喝着,眼泪落入碗里顷刻不见。
胡乱将眼泪一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不吃吗?这些我一个人吃不完。”
面前一碗汤,还有两个野菜团子,一碟咸菜。这几乎是她小时候常吃的食物,此刻是她日夜思念的味道。
陆远低头看着她微红的眼角,手指动了动,终是背在身后攥成拳,“我在灶间吃了些,今日要赶一天的路,你多吃些。”
苏尔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听他提起赶路,她捻着筷子想了想:“你放心,到沈家我就会付你应得的报酬。”
陆远顿了顿,淡声道:“好。我先去准备一下。”
他大步往门外走,却在即将迈出门槛时悄悄放缓了步子,看到苏尔茗吃下菜团那一瞬间眯起眼睛开心的神情,眼底稍稍一暖。
随即,脚步轻快地出了屋。
不远处,姜婶边吃边和夫君李旺说悄悄话:“茗丫头真是个有福的,嫁了个县城首富不说,这个傻小子,还一大早去山里采蘑菇、挖野菜,跟骗我说是茗丫头哭着想吃这一口。”
“这讨好姑娘,哪有用这种东西的?要是这东西好吃,那些城里人怎么都不吃?”姜婶撇撇嘴,狠狠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菜团,“好在他给我些银子,不然我才不受这个累!”
李旺闷声道:“你少说两句,今天有白吃的东西就不错了。小胡桃的病,还得指望着茗丫头。”
姜婶放下碗筷,抹抹嘴:“你自己看家,我收拾收拾带小胡桃去瞧病。”
日头翻过高山,照亮山中的小村落,一辆马车自村中平稳地驶入了官道。
马车比较小,只能让姜婶和小胡桃挤在车内,苏尔茗和驭马的陆远坐在车厢外的木板上。
晃晃悠悠,马车终是在日落之前进了恩自县,停在了城东医馆的门口。
小胡桃被竹年帮忙抱进医馆,姜婶背着包袱亦步亦趋的跟着。
陆远正想调转车头往沈家方向去,苏尔茗却忽然说:“既然来了,不如让人帮我瞧瞧这脚上的伤,你扶我进去吧。”
他牵着缰绳的手一松,跳下马车,却见苏尔茗已经执拗地用脚踩在了地上,只将一只手递给他。
他拖着她的胳膊,二人慢慢挪入堂内。
堂内原本因方才竹年带着昏迷的小胡桃求诊,而吸引了诸多目光,林蕙和舒柏都围上去瞧,连忙让竹年将孩子放在一旁的针灸木床上。
舒柏一边摸脉象一边琢磨药方,林蕙立刻去取纸笔。
她目光扫过门前忽然出现的人影,顶着落日的光看不清眉目,但显然发现那粗布衣裳的女子腿脚似乎受了伤。
她下意识迎了上去,看到苏尔茗熟悉的脸,怔了一瞬,立刻垂下眼看她受伤的脚,掩藏住眼中的惊讶和喜悦。
“先过来这边坐,”她手一指旁边的木凳,将纸笔交给堂内其他的伙计,赶去给舒柏帮忙,自己落座在苏尔茗面前,“你这双脚,可否掀开衣摆给我瞧瞧?我好为你配药。”
苏尔茗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停到沈家门口时,夜色已深。
门房的小厮一见陌生的马车,立刻上前询问,却见那车上下来一个粗布衣衫女子,还拄着拐。
小厮愣了愣,大惊失色:“夫人?你不是回娘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