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终究是善良的,它没有磨灭萧然骨子里的那份韧劲与聪慧,反而将它们淬炼得更加耀眼夺目。
顾砚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自信沉稳、在专业领域游刃有余的萧然,早已完完全全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他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可高兴之余,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也随之而来——这份令人惊喜的成长,是如何一点一滴发生的?那些促使他蜕变的时刻,自己却没能陪伴在他身边。
喜悦与遗憾,两种情绪微妙地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落在心底。
第二天,萧然照常回到公司,投入熟悉的工作中。一上午的工作结束,吃午饭时,钉钉跳出沈锐的消息:“萧哥!许昀那个案子授权了!刚收到办登通知,太厉害了,谢谢萧哥!”
萧然目光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个简洁的“1”,发送。没再多言。
许昀对他有看法,他心里清楚。但他并不十分怪许昀。作为顾砚多年的好友,替兄弟打抱不平,天经地义。他能理解那份替顾砚不值的心情。案子授权是工作成果,仅此而已。
顾砚也回到了农大,实验室和课堂都等着他。
两人各自忙碌,每天的信息和晚上的电话粥成了固定节目。
半个月后,一个重要的通知书下发。顾砚父亲的无效案件书面审查决定书到了。结果毫无悬念——对方的专利权全部无效!
这意味着,悬在顾志远公司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彻底移除,竞争对手的威胁不复存在。
顾志远亲自给萧然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小然啊!结果收到了!太好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和,“顾砚都跟我们说了……你们俩……挺好。有空啊,跟顾砚一起回家来,在这边玩几天。”
顾砚果然告诉了家里。
“叔叔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等……等我和顾砚时间方便了,一定去拜访您和阿姨。”
与此同时,顾砚去年申报的第一批专利,也开始“结果”。
审查意见通知书接踵而至,大部分是小问题,萧然处理起来驾轻就熟。甚至有两个案子,审查员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简单沟通后,修改了权利要求,就等着授权了!
这种顺风顺水的感觉,让萧然心情舒畅。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其中一份通知书打破——正是那个涉及抗逆基因的专利!
审查意见极其严苛,审查员认为缺乏创造性,驳回倾向极其明显。
萧然立刻将通知书发给了顾砚,让顾砚先看一下。
他自己也在当天,便优先把这个答复稿撰写了出来,以便让顾砚多一些考虑和修改的时间。
沈锐收到萧然撰写好的答复初稿时还很是意外:“然哥,这么快?答复稿件不都15个工作日出稿吗?”
萧然:“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免费给你加急写出来,你还不愿意了?赶快发给你客户吧!”
沈锐呵呵笑着把答复稿转发给顾砚。
当晚,顾砚的书房里,两人挤在电脑前。
“对比文件1公开的是过表达,跟你的基因沉默是相反的试验。”萧然指着屏幕,“我这边大概的答复思路是将基因的冗余性,以及生物实验的不可预期性这两个方面作为重点。你们项目研究过程中,应该发现了很多基因的表达水平在盐碱地有差异吧,但是并不是对每个基因的表达进行调控,都能起到调控耐盐碱的效果,对吧?”
顾砚说:“对,这样的基因有很多,我们是从一系列的基因中,才筛选出这个关键基因。”
萧然点点头:“审查员的核心逻辑是,对比文件1公开了过表达基因降低抗逆性的实验效果,所以本领域技术人员‘有动机’去尝试验证沉默这个基因,并‘能预期’它起到的技术效果。我的建议是,补充你们在研究过程中从众多基因中筛选出这个基因的过程,需要你这边整理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顾砚调出众多原始实验记录和图表,证明筛选过程的不易,技术效果并不能够显而易见的预期。
萧然则将顾砚提供的证据,转化为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法律语言。
当然,争论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里,你是不是没有重点强调构建转基因植株这个点。”顾砚指着一段文字,“我觉得我们构建转基因植株也是很重要的区别和进步。”
“因为在基因的序列已公开的基础上,根据基因序列设计引物、扩增、构建重组载体,最后得到转基因植株,是本领域的常规技术手段,所以这个点我放在了最后。”萧然解释。
“可是,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再多强调一下,你不参与实验,所以你不知道,很多你们认为是常规手段的技术,我们都会遇到意料不到的困难。”
萧然虽然觉得顾砚指出的这个点不是重点,但是在答复稿件中加上这个,也没有坏处,于是说:“加!好,我帮你增加论述,强调这个点。”
萧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快,以往和客户沟通的过程中,遇到类似问题,他都觉得没什么,按照客户的要求,该补充的补充,该修改的修改。
现在客户变成了顾砚,自己已经解释了那部分内容不是最重要的,但顾砚还坚持让自己再强调这个内容,萧然觉得顾砚是不相信自己,突然就有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