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母庙。
玉神尚未祭出“不自来”,蛇骨在他驱使下灵活得像他身体一部分,指哪打哪,弹开淡棂剑身的同时,蛇骨趁机一尾巴抽在他臀上。
蛇骨在空中瞬间爆发出的力,其声响堪比爆竹燃放,淡棂被尾巴抽了一鞭还安然无恙,足以证明蛇骨打他的目的在于调戏而非取命。
坏事得逞的蛇骨似孩童捂嘴偷笑般颤动尾巴尖,玉神脸上云淡风轻,抬手在蛇骨尾巴尖下方轻轻挠着,斥责它:“不乖。”不过语气非常温柔。
淡棂旋身后撤几步,两指并拢点在剑身,指腹压在不自来三个字上,嘴唇嗫嚅,指尖压着的位置立即现出紫符,他摁着苻纂从尾部擦到剑尖,两指分开一瞬,夹着符纸包住剑尖往回擦,用剑串住了符。
“你的好学生送的好物件。”淡棂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冷得可怕。
淡棂给不自来上了符,接下来划在玉神身上的每一剑就不只是擦伤那么简单,秽师的符只对秽气有效,现在的玉神再怎么强,也只是团秽气。
玉神满不在乎地垂下手,无论淡棂如何进攻,他都站在原地不动,对淡棂的攻击视若无睹,单凭蛇骨屏退他的攻势:“用符的前提是,你能近身,现在看来,我的好学生赠予我的见面礼,似乎给你带来了困扰?”
“有点麻烦。”淡棂不可置否,眼看近攻不成,反倒被蛇骨卷住胳膊卸掉右手,立马挥刀震退蛇骨,拉开距离。
“咔嚓”一声,淡棂将脱臼的胳膊复位,随即连掷四张符,占据玉神周围四角位置,不知是低估淡棂符纸威力还是根本不惧,玉神明明可以避开却不避,任由四张符吸附到身上,瞬爆。
符纸在玉神腰上炸开的同时,空气中仿佛有道无形的巨墙,以绝对的速度砸向淡棂,内脏在胸腔里挤压变形,他觉得自己像被拧干的抹布,血液通通朝身体出口涌去,甚至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
一股足以熔化一切的热浪,贴着淡棂的腰身舔舐而过,血肉被火烤得滋滋作响,瞬间眼前变作一片刺目的白,他的眼睛在爆炸中被火焰灼伤,光怪陆离的彩色色块在眼前舞动没几秒,转瞬即逝变为深不见底的黑。
时间仿佛被人摁下暂停键,变得格外漫长,淡棂趴在地上已然感受不到四肢存在,每寸皮肤都像被无数烧红的针反复扎穿,意识变得混沌,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被符炸伤,淡棂知道,这是昏迷的前兆。
爆炸扬起的灰尘弄脏了玉神圣洁的衣袍,他不紧不慢地扫去身上的灰,缓步走到淡棂跟前,俯身察看他的情况:“被自己的符炸伤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你应该想不到。”玉神好心解释,“圆环上任意两个不相同的点不分先后,好比一可以在二前面,二也可以在一的前面。”
“你的符作用在我身上,我也可以通过这个方法置换给你。”玉神垂眸看着脚下血流成河的淡棂,丝毫不顾忌淡棂身下蔓延出的血泊是否会弄脏自己的衣袍,他跪坐在淡棂面前,怜惜地捧起奄奄一息的淡棂脑袋。
“圆环上的任何一个点,可以是开始,也可以是结束,我喜欢道门的世界,始末相交形成的闭环空间,让我能有机会从将来回到现在。”
淡棂四肢不正常地痉挛,肺部不停发出“赫赫赫”的动静,玉神阻止他乱动的行为,在他后背轻拍:“强行愈合对你百害无一利,你包括我都不想让万面首在此刻出现,可以请你稍微安静会儿吗?”
“我一直在寻找回到屠村那天的方法,”说到这儿,淡棂不动了,玉神继续道,“如果说道门世界是个闭环,任何结局终将回归到起始,是否我能人为的创造一个道门,推动故事发展走向结尾,然后回归起点。”
“要彻底实现有点困难,不过我既然能来到这儿,就代表此方法并非不可行,现在选择权交给你,是杀了我,继续往前走不再回头,还是被我杀死,由我重启时间,终结过去。”
淡棂最先恢复了声带:“……如何证明?”
玉神停顿半晌,给出答案:“那个叫宥山的孩子自焚了,不过他没死,而是附到了一个叫阮孞的普通人身上。”
商船,甲板上。
能把宥山逼到自毁脱身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失去法身,魂体状态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法身容纳魂灵,否则不出一个时辰就会灰飞烟灭。
随便什么人都好,只需短暂的占用他的身体,减缓魂灵消散的速度,就能撑到解燕破除茧房,重新给他制作法身的时候。
宥山拖动沉重的步子从船头寻到船尾,这艘船几乎遍布禁制,他本就虚弱,在禁制加持下无法肆意穿墙而行,就在宥山苦于如何突破禁制进舱时,阮孞出来了。
宥山迫不及待地扑向阮孞,即将搭上对方肩膀时,后者像是感应到他的存在般,缓缓回过头,不知怎的,宥山忽觉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恍惚中,他看见阮孞的嘴唇嗫嚅——
“舍弃人身,成为人傀,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宥山!”
耳边一阵风吹过,宥山听见一道缥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在唤他,一回头,白光如潮水弥天盖地吞没了宥山。
世界安静瞬间,宥山仿佛从深海中缓慢浮上来,突破水面,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朵,周围的场景缓缓流动起来。
“我这是在……”宥山茫然地抬头望向四周。
“你的道门。”
此声一出,川流不息的人潮骤然静止,宥山循着声音看去,人群中走出位霞姿月韵的貌美郎君,细看他眉心有道极浅的银白额纹,瞳孔是不同寻常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