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长安城门时,朝阳才刚刚跃上城头,给这座宏伟大城镀上一层金边。叶长安掀开车帘回头望去,心中五味杂陈——在这里,她从一个掖庭罪奴,一步步成为西市闻名的“狐商”;而如今,却又如此狼狈地离开。
这人间百味,竟是这样一一尝遍……叶长安轻轻叹息。
行至城外十里长亭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车帘被猛地掀开,一张阴鸷的脸探了进来——正是那领头的东宫侍卫,他不知何时已骑马追了上来。
“欧娘子,”他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着毒蛇般的光,“殿下还有句话,让某‘务必’带到。”
叶长安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仍维持着惶恐:“官人请讲。”
“殿下说……”他凑近几分,气息几乎喷到叶长安脸上,“这一路山高水长,让某等务必‘照顾好’欧娘子,莫要让您再有机会‘惊扰圣听’。”
他特意加重了“照顾好”三字,其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叶长安背脊窜起一股寒意,袖中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害怕,而是因愤怒。李亨竟如此狠毒,明面上将她贬谪,暗地里竟要让她“意外”死在路上!
“要杀要剐随便!死过一次的人何惧生死?”叶长安恢复了平静,冷冷说道。
那侍卫似乎很不满意她的平静冷漠,狞笑一声竟要钻进车帘对叶长安行不轨之事!
叶长安双手被镣铐困住,只能尽力挥舞不让那衣冠禽兽接近自己,那个侍卫的脸上露出了很得意的笑,他很变态地享受着叶长安真实的恐惧,他用手摸了摸叶长安的脸,叶长安直犯恶心,“欧娘子服个软,我就立刻回去禀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绝对立刻放了你!”
叶长安眼角挂着泪,强忍着没滴下来,恶狠狠地说:“除非我死!”
那侍卫冷笑一声,退出了马车,跟车夫耳语了几句,便骑上马离开了。
马车重新启动,气氛却已截然不同。车辕上的两个侍卫不再像之前那般散漫,叶长安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杀气。
叶长安强忍下愤怒和委屈,心中飞快盘算。李沄派来杀她的人,很可能就在这两个侍卫中,或者在前路某处设伏。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或者……找到援手!
阿奇!阿奇在哪里?!
正当她思绪纷乱之际,马车突然又是一个急停。
外面传来衙役警惕的喝问:“什么人?!”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两位官人,行行好,小人的马惊了,跑丢了,能否搭个车到前面镇子?”
叶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胡服、头戴破旧毡帽的瘦小男子拦在车前,正点头哈腰地哀求。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滚开!官车也敢拦!”衙役厉声呵斥,手已按上刀柄。
“军爷息怒,息怒……”那胡人似乎被吓到,连连后退。
就在这一瞬间,叶长安对上了那人抬起的眼睛——深邃、锐利,带着一丝熟悉的野性。
是阿奇!弥真留给自己的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叶长安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见阿奇借着身体的遮掩,极快地对叶长安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随即又恢复那副卑微模样。
“罢了罢了,”其中一个衙役似乎不耐烦纠缠,“让他上来给咱俩换换手,抓紧时间赶路!”
另一人皱眉,似乎想反对,但看了眼天色,终究没说什么。
阿奇千恩万谢地爬上车辕,接过马鞭,自然而然地担当起车夫的角色。他驾车很稳,速度却悄然加快了几分。
车厢内,叶长安缓缓靠回厢壁,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虽然不知阿奇为何会突然出现,但他的到来,无疑给她带来了一线生机。
她闭上眼睛,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李沄的杀意已明,前路必然危机四伏。阿奇武功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必须充分利用自己的智慧和系统给予的有限资源,配合阿奇,才能在这条贬谪之路上杀出一条生路!
至于柳州那遥远的南方瘴疠之地,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并不在意,因为天高皇帝远,皇帝都管不到的地方,你李沄一个小太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叶长安睁开眼,目光落在微微晃动的车帘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叶长安什么风浪没见过?想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没那么容易!
马车向着未知的南方驶去。车辕上,看似卑微的胡人车夫眼中精光内敛;车厢内,被流放的女子脊背挺直,毫无惧色。
一场关乎生死的流放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