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陟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窗户上突然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细碎敲击,间或以某一种更为细微的、不可查的……
“小心!”
许宥聆几乎与裴陟同一时刻反应过来,一个猛地从床上向对方身上扑,试图用后背挡住轰然炸裂开的玻璃,一个往前冲一步将人稳稳接住,同时飞快地大退几步,一手护住他的后脑——
“哗啦!”
整面玻璃窗大块小块地碎裂,全部砸在许宥聆刚才坐着的位置。裴陟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地低头去确认许宥聆有没有受伤,怀中的人却已经回过头看向窗外。
裴陟于是也袭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不知何时已经白雪皑皑,无数纷飞的雪粒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裹挟,从流飘荡,此时又过于刻意地偃旗息鼓,只一下下貌似安全地摆动着被玻璃撕碎的窗帘。
“吓到没?”裴陟扳回许宥聆的脸,不想让他再看。
玻璃的响声显然已经惊动了其他车厢里的士兵和普通民众,走廊上传来忙乱的奔跑,乘务员一间间地敲门确认情况,更多的焦躁和恐惧情绪被许宥聆捕知。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话,裴陟于是松了口气,低头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鼻尖:“这里不太安全,送你去别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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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逐渐从车外侵入车内,冰冷刺骨。裴陟把许宥聆连人带毯子抱起来,带进那节士兵们的车厢。
刚进去就听到乘务员开始播报广播,大概是列车抛锚正在抢修请诸位乘客不要紧张的安抚话语一类。裴陟没仔细听,将人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弯腰捏了捏许宥聆的耳朵。
“觉得冷要和我说。”裴陟低声说,“会很危险。”
虽然许宥聆从前并没有离开过除了白塔周边的位置,但这时室外温度陡然的降低和突如其来的飞雪已足够让他有所察觉,再加上他已经逐渐进步的向导能力,他已经可以判断出裴陟说的危险是什么。
“是不是……”许宥聆抬起头,“之前沈嘉弋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是。”裴陟的手转而去抚摸他的下颌,“所以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裴陟起身和车厢里其他的士兵低声谈话,许宥聆远远地看着他,面露忧色。
这些突如其来骤降风雪,让一车厢的士兵们如临大敌的精神力异动,到底是什么?
裴陟平时说的出任务就是在解决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吗?
如果像沈嘉弋和方睢明那样的向导与哨兵都有可能在这类抵抗中受伤,那他们怎么办?
裴陟对上他的目光,安抚性地向他点了一下头。已有商量好的哨兵与向导开始清点身上的武器装备,准备走出车厢。
许宥聆有点焦虑。
众所周知,哨兵与向导理应共同配合作战,前者输出后者辅助,他本来也应该扮演那个为自己的哨兵感知精神力波动、为战斗保驾护航的角色。
但裴陟似乎,至少看起来并不希望许宥聆和他站在一起,这让他心下不安。
裴陟低下头检查了身上的枪和□□,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许宥聆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紧张中也不由得冒出一点好笑。
“怎么了?”他对许宥聆做了个口型。
许宥聆得了首肯,裹着毯子从座位上跳下来就蹭蹭地跑到裴陟身侧:“我跟你一起去吧。”
裴陟毫不意外地瞪他。许宥聆想了一想继续说服:“车厢里也很危险。”
“外面太冷了,知道吗?”裴陟直皱眉,“那种东西的冷不是普通人能抵御的,明白吗?肯定会受伤。”
“可是车厢里肯定也会越来越冷……”许宥聆环视四周,毯子下的手去拉裴陟的袖口,“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裴陟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保护许宥聆”和“让许宥聆一个人单独留在这里”是两个共存的概念,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许宥聆趁机缠住他的手臂,凑他更近一点,压低了声音道:“裴陟……”
“……行了,跟着我走。”裴陟烦躁地深吸一口气,伸手揉乱许宥聆的头发,“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要留在我身边,也不要太有好奇心,知道了?”
“好。”许宥聆的眼睛亮了一下。
裴陟于是又把他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一点,低头亲亲许宥聆的额头,这才推开车厢门——
门外的雪地里已经站了好几对刚从车厢内出去的哨兵和向导,背对列车,看向远方一片冰封的雪原。
裴陟先跳下去,转头向许宥聆伸出手,让他稳稳落地。一股扑面的冷风激得许宥聆打了个寒颤,引来裴陟更加小心翼翼的拥紧。
“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保证。”
在呼啸的大风中,裴陟凑近许宥聆的耳侧,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