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深感胸口被一支回旋镖扎了。
从前他是怎么亲手敲打那四位的?叫她们万不可背主,因为这事还被他娘戏谑是“狗拿耗子”。
现在这些人的口风稳的像冰封的山一样。虞衡既欣慰又无可奈何。
梁寿看他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立刻安慰他:“雪雁姑娘还是关心阿哥的,她关心阿哥,未必不是林姑娘关心阿哥呀!”
虞衡气鼓鼓的,又眼含期待,梁寿才笑嘻嘻道:“听雪雁姑娘说,这位如梦公子是从前林姑娘在姑苏的旧友,后来林御史举家上京,与这位公子断了联络,前些年她们又书信联络上了,这位如梦公子的字与词都是极好的,二人甚是投缘……”
“行了,别说了。”没有一句他爱听的!
他的字一直没排上号,词更是跳不出现代的思维,从前每次对对子他都靠硬撑,不过幸好这事有人背锅——他爹在吟诗作对这方面实在匮乏的闻名朝野,连带着他的几个哥哥们,没一个在这方面有水平的,且垫底的那位是他四哥弘历,哈哈。
他三哥素日倒是显出有几分水平来,不然也不敢凑到林妹妹她们的群芳诗社前去献殷勤,不过听兆惠说,老三请了代笔,兆惠当时还建议他效仿一下,他嫌丢人拒绝了,笑话,他什么水平?林妹妹早就知道了。
可这什么如梦偏偏在这两方面都完胜他。
虞衡板着脸,阴暗的想:“林妹妹六岁就离开姑苏了,他们就算一岁就认识,也不过是两个吃奶的孩子,论交情哪里比得上自己……”
虞衡重整旗鼓:“雪雁问我什么消息?”
梁寿清嗓子,梁康便接过话:“奴才听雪雁姑娘问阿哥您的腿如何了。”
虞衡捏紧了衣袖:“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梁寿又把话接过去:“奴才自然是告诉她,白御医说的那套。”
其他人都说他往后站不起来了。
只有白辛夷信誓旦旦,说他一定能站起来。
这话都过去四年了,他也没能站起来。
虞衡往后一靠,心绪万千,却找回了点底气。
择日不如撞日,于是第二日虞衡就心一横,去参与了群芳诗社的一月一回的活动。
那月的主题正是“花”,这主题并不稀奇,但要把自古以来几乎被文人墨客写尽之物写出花样来的却很难。
果然不出所料,虞衡端坐在桌前想了许久,也没能下笔,他有愁肠百结,却缺一点灵犀,一想到要写下的东西叫别人看了取笑,就率先否定了自己。
且他磨蹭的功夫,荣国公府的马车便到了诗社外,生得唇红齿白的贾二下了马车,一路熟门熟路的进来了。
在京城,六阿哥的车驾可能不好认,可他的轮椅却是无人不识的。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林府,且一别经年,贾二却还是一眼认出了虞衡,他上前斯文行礼,哪还有虞衡记忆中那纨绔无礼不上台面的模样,一时间虞衡只觉得颇为遗憾。
跟虞衡这心中藏了小九九的不同,贾二一见着他,眼都亮了几分:“许久不见,阿哥风采更盛从前!”
虞衡单方面对他敌意很深,但也还知道收敛,只是颇为高冷的应了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更多。
可能是从前的印象还在,加上虞衡在京城的名声跟慈悲没关系,能得一声应和已经受宠若惊的贾二丝毫没察觉他的敌意,还笑的一脸天真。
且说这贾二来了,虞衡的top癌当场病发,胜负欲空前高涨,用眼神暗示梁寿:现在找代笔来得及吗?
梁寿出去,领了兆惠进来,看二人这速度,想必虞衡说不需要代笔的时候,兆惠和梁寿早料到了他今日的窘境。
唔,虞衡生胖气。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绝望的,最让人绝望的是贾二那家伙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擎等着看虞衡笑话,居然围在他边上大献殷勤,于是虞衡举着毛笔足足有十分钟,一个字没写,还赶不走这傻子。
兆惠带着“小抄”站在边上,无奈的直挠头。
这几年诗社盛行,京中的子弟们混诗社时找代笔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没人明目张胆的端到台面上来,丢不起这人。
对好面子的虞衡来说,他比一般人更丢不起,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怎么着也算半个“情敌”。
恰好这时候门外一阵喧哗,虞衡闻声望去,就听贾二一脸兴奋的说:“定是林表妹来了!”
虞衡心中一紧,握着笔眼巴巴的望过去,只见这日的黛玉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子,她从前甚少穿这样颜色的衣裳,更鲜少涂这般颜色的胭脂,整个人鲜嫩的宛如一枝沾染了露珠的迎春花。
虞衡忘了手里蘸满墨的笔,看的人都痴了。
黛玉也瞧见他了,歪头看了看他,脸上还带着笑,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果然两人对视几秒后,林妹妹的脸上的笑意就尽收了去。
虞衡手里的墨滴到了宣纸上,黛玉忍不住又瞧了一眼他面前的纸,不知怎得,她竟又梨涡甜甜的促狭一笑。
许是想到了从前,每回让他背《笠翁对韵》他都记下了,黛玉再引导他精读古人诗书,每每教他读时,他都能给出诗词的中心意义,可堪为解析范本,可惜一到模仿着写,他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