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赶忙冲旁边使了个眼色,四下宫女们纷纷上前来将四福晋搀扶着坐下。四福晋好似顾念着这是在撷芳殿所以不曾大声嚎啕,只是攥着帕子呜呜的哭,没一会的功夫脸就白了,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侍女站在她的身后面带哀伤的一下一下的给她顺背。
太子妃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她对着四福晋说了许多顾念身体之类的话,可四福晋只是木愣愣的坐着,时不时的回一句是,这副样子让她也觉得心酸不已。不过索性现在好了,人终于哭出来了,能哭那就意味着还有活气。
过了一会,太子妃命人打了水,叫人伺候着四福晋和程纤月洗脸。太子妃看向四福晋继续说道:“弘晖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让他走的不安心。”
程纤月擦过了脸,觉得紧绷的脸皮松快了不少,当下也补充道:“太子妃说的对,若是您倒了,这世上还会有谁记得大阿哥呢?”
四福晋眼睛通红的点了点头。
这时宫女奉上一碗安神汤来,四福晋接过缓缓喝了几口。太子妃便叫人扶四福晋去厢房歇一歇缓和缓和精神。
等四福晋走后,太子妃感慨一般的看向程纤月道:“这下多亏了你在。”
程纤月轻声回答:“让太子妃看笑话了。实在是,实在是瞧着四福晋太可怜了。”这般说着,她的眼睛又要红了。
太子妃长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后说道:“好了,你想必也累了,刚刚哭了一通回去换身衣裳吧。”
程纤月说了一声是起身告退。不过哪怕是出了正院的门,她还忍不住抽噎两下,好不容易回来正瞧见从屋里出来的弘晁和茉雅奇,她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又想哭了。
要是她的孩子们有一丁点的差池,她哪怕是拼了命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程纤月搂着两个孩子恶狠狠的想。
四福晋在正院厢房睡了一会,待到傍晚听见外头传了话来就冲太子妃告退了。等离开撷芳殿后在箭亭附近略等了一会,很快便看四爷从毓庆宫的方向走了过来。
四福晋垂下眼去屈膝行礼。
四爷已经有好几天不曾见她,现下瞧见她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夫妻两个相顾无言,默默的往宫外走去。待上了回府的马车,四爷伸手想安慰一下四福晋,不想四福晋不动声色的躲了。
四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语苍白的道:“回去好好歇歇吧。”过了一会后继续说:“过阵子全家都去庄子上住段时日。”
四福晋抿了抿唇道了一声好,只不过心头却免不得涌上些许的怨恨。是,她知道四爷这些天在做什么,他在替弘晖报仇。可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弘晖已经没了。她上个月还想着再过两年这孩子就要成婚,还考量着要不要着人教一教他的人事,结果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这孩子就离她而去。
可四爷呢,他一直宿在前头,一次都没去灵堂看过,哪怕是头七都不曾给弘晖烧过一张纸钱,更别提到后头来安慰她了。这些天她一个人强撑着身体给弘晖送葬,心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四爷说什么,说要带着全家人去庄子。她的哀痛,她的伤悲哪里是去庄子上散心就能好的?再者,四爷也不只有弘晖一个孩子,没了弘晖还有弘时,还有更小的,将来他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孩子。
四福晋眼角湿润,微微闭上了眼。
弘晖,再过几年,怕是只有她这个额娘还记着他了
月中的早朝,追缴欠银的事情终于有了后续,皇上开恩说百官的欠银不必急于一时,可以慢慢还。虽是这么说,但胤礽心里清楚这是皇上不想往下追究了。也是,之前事情闹的这样大,哪怕是皇上也要掂量一二。再者,如今已是十一月,各地的税收已经在路上,马上就要纳入国库,有了入账紧绷的国库终于也算是有了喘息。
胤礽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虎头蛇尾。
今天早朝老四不曾出席,听说他前几天带着全家人去了庄子,紧接着就告了病。他想老四经过此事估摸着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等过段时日,皇上应该会补偿他的。
下了朝后,胤礽在毓庆宫坐了一会,等用过了午膳便起身去了撷芳殿。走进西前院,就看到院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简易的架子,像夏日在外避暑搭到一半的棚子,那上头囫囵挂着好些个络子,下面是一根正正方方巴掌大的棍子,跟横桥一样。此时弘晁和茉雅奇两个在中间走来走去,嘻嘻哈哈的穿梭。
程纤月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胤礽后起身称呼了一声爷,两个孩子也停了动作跳下来跟着叫阿玛。
胤礽走过来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程纤月回答他说:“是在让两个孩子练一练平衡。”她听说四爷的大阿哥去世是因为被人惊了马,所以就想着让孩子们学一学遇到突发危险时该怎么做。但是吧,她觉得耳提面命什么的没有用,可又不能真把孩子置于险境,思来想去就想了这么个招数——玩平衡木。
反正这些东西也简单,左不过是木头。底下支起来,上头再搭个架子挂上络子,人要在不碰络子的情况下从平衡木上走过去。这样既能锻炼孩子的观察能力、平衡能力,又能训练他们如何在身形不稳的情况下保持冷静。
胤礽心想许是她知道老四家的噩耗被吓到了,不过这么做也不错,轻声道:“你的心思总比旁人细上许多。”
程纤月回答他说:“引以为戒么,总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咱们孩子身上。”不然她非发疯不可。接着又说:“我想着等弘曣下了学就把他叫过来也玩一玩。”
胤礽轻轻笑了下,“他在外练武,每日扎马步什么的,底盘可稳多了。”
程纤月叹息一声:“那雍亲王家的大阿哥练武练的还少吗?”弘晖可比弘曣年纪大,还不是说没就没了。不过谁又能想到有人敢冲到王府门前去拦主子的马呢?
这么说倒也对。提到弘晖,胤礽也不免感到惋惜。难得一个长成了的阿哥,谁料飞来横祸啊。
不多时,弘曣下了学从外头进来,一来视线就被院里奇奇怪怪的摆设吸引住了。程纤月就跟他说了玩法叫他上去玩。
弘曣来了兴趣,抬腿上到平衡木的一端,然后往另一头走。期间不忘躲避上头挂着的络子,瞧着确实比他的弟弟妹妹走的要稳当。
等弘曣走了一个来回,胤礽就把几个孩子叫到屋里去了。他和程纤月坐在炕榻上,下头站着三个孩子。
胤礽先是拍了拍弘曣的肩膀,接着是弘晁然后是茉雅奇,沉声说:“知道你四叔家的事吗,你们的堂哥去世了。”
弘曣悲伤的点了点头。他跟弘时是一起读书的,前些阵子弘时请了假,没过多久上书房里的小伙伴们都知道原委了。所以这几天弘时再到上书房来,大家都很关心他。不过眼瞧着他的精神比往日要萎靡,像是吓坏了。
胤礽教育他们说:“马是我们满人的朋友,往后你们大了也要学着骑马。只是骑马也要有章程,若是遇到马匹受惊,一定要沉着冷静,左右跩拉缰绳将其安抚。”顿了顿继续说:“可若是迟迟安抚不下,它带着人横冲直撞,就到了要弃马的时候。”
胤礽伸手指了指弘曣的头,又指了指弘曣的腹部,“弃马时一定要保护好头部和腹部,跳下马后身体要蜷缩起来,防止摔伤。等到了地面上立马要滚远,防止被马匹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