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热意消退,狂跳的心脏趋于平缓,颜悬昭这才敢将脸从手帕上抬起。
不料她刚一抬眼,便对上应逢怜幂篱后的深邃眼眸,刚刚压下的赧然又悄然浮上脸颊。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应逢怜身形微晃,下一瞬,竟直直地朝她这边软倒下来。
颜悬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忙脚乱地撑住他高大的身躯。
这人看着清瘦,分量却着实不轻,压得她一个趔趄,心里忍不住嘀咕:“真是帅不过三秒……”
衡遂等人见状,也立刻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帮着她将昏迷不醒的应逢怜搀扶到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让他靠着粗壮的树干坐下。
颜悬昭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刚想松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应逢怜的脸,心猛地一沉——方才一番动作,那幂篱垂下的黑纱不知何时散开了些许,竟露出了他的小半张脸!
完了!
她浑身僵硬,一点点地将视线转向衡遂他们,脑中已经开始飞速思考如何圆场,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预想中的惊疑或厉喝并未出现。衡遂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许了然与不忍,甚至还主动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开的黑纱重新整理好,妥帖地遮掩住应逢怜的面容。
他身旁的冯念之与其他弟子,反应也大致相同,眼神中带着同情,好像并没有认出应逢怜就是通缉令上的人。
颜悬昭正觉奇怪,就听到衡遂语气温和地开口:“娘子莫急,先将颜公子扶稳,容我替他探查一下内息。”
颜悬昭和其余几人上前小心地将应逢怜扶成盘坐的姿势。衡遂在他身后坐下,双掌抵住其背,缓缓渡入灵力,试图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不过片刻,衡遂的眉头便微微蹙起,脸上浮现出困惑:“奇怪?灵力一进入颜公子体内,便如泥牛入海,消散无踪,根本无法循着经脉运行……”
颜悬昭心头一紧。她虽不知晓灵力运作的原理,但也知道这绝非正常现象。
难道应逢怜刚才那一下引动了旧伤,人快不行了?
就因为砍了一头低阶魔兽?这死劫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她越想越慌,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抓住应逢怜垂在身侧的手,想搭上他的腕脉,想确认他的状况。
就在她拉过他的手刹那,那只无力垂落的手,极轻、极快地在她掌心捏了一下。
颜悬昭动作一僵,瞬间明了——这家伙是装的。
虽然不知道应逢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决定配合他的计划,没有眼泪地干嚎了起来:“相公啊,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我!”
衡遂收回手,面带忧色地看向颜悬昭:“娘子,你可知道颜公子这身体是怎么回事?我试图以灵力助他疗伤,却发现灵力根本无法在他体内留存。”
颜悬昭垂眸,脑子极速运转,再抬眼眸中已盛满哀戚:“此事说来话长。你们也知我们二人家中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为了带我私奔,被我父亲出手重伤,经脉受损,至今不能完全恢复……”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在场的年轻人们脸上都露出了同情与不忍之色,有人甚至轻轻叹息了一声。
颜悬昭假意地擦了擦眼角本就不存在的泪花,暗自赞叹自己编瞎话和演戏的技能真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
就在这时,应逢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睫羽轻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涣散地扫过众人,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是在下无能,本想略尽绵力,却不想这破败身子如此不争气,反倒惊扰了诸位……”
那语气中的自责与脆弱,拿捏得恰到好处。
颜悬昭叹为观止,每当她感叹自己演技已经出类拔萃,这位的演技就能登峰造极。
“颜公子,切莫如此说!”衡遂神色一正,急忙打断他,“方才若非你及时出手,念之恐怕已遭遇不测。你是我等的救命恩人,何来惊扰一说?”
“是啊,颜公子,”冯念之也连忙附和,脸上满是感激与关切,“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还有哪块不适?”
“我的身体……”应逢怜苦笑了一声,语气落寞,“方才强行催动内力,使得本就破碎的经脉再度受损。如今,怕是再也无法运转灵力了……诸位不必再为我耗费心神……”
应逢怜充分将一个拖着残躯之人的破碎感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颜悬昭戏瘾大发,决意加入表演,她哭哭啼啼地朝他扑去:“我苦命的相公啊~~~”
应逢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扑撞得身形微晃,手臂下意识地接住她,身体僵硬了一瞬。众目睽睽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她的戏码,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温声安慰道:“昭昭不要为我难过,这都是我的命数……”
颜悬昭得寸进尺,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拱了拱,哭得越发“情真意切”。应逢怜忍无可忍,在她后背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示意她适可而止。
颜悬昭被掐得“嗷”地一声,刚要反抗,却被他更用力地摁进怀里,动弹不得。
应逢怜一边压制着怀里不安分的“戏精”,一边抬头对众人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让诸位见笑了。”
从衡遂等人角度看去,颜悬昭正窝在应逢怜怀里低低啜泣,悲伤得不能自已,只觉二人真是伉俪情深,令人动容。
“应娘子真情流露,我等理解。”衡遂善解人意地开口,自己的眼角也有些微微湿润。
应逢怜语气落寞:“在下已是无用之身,若再与诸位同行,恐成累赘。不若就此别过,以免拖累诸位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