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缓缓回头,眼里终于不止是狠,更多的是一种失望,她曾无数次幻想再见到他,是一刀封喉,或被他杀。
但此刻真正站在他面前,她才知道,她并不是想杀他,她只是想问一句:你可曾在乎我?
可这句话又说不出口,她只淡淡道:
“我以为我们出生入死,你会待我不同。”
楼弃没解释,只垂眸饮茶,声音轻得快要散在夜风里:
“是的,你要的我给不了,我不需要家人。”
她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在临出门前忽然停下,低声道:
“楼弃,你记着。”
“你赢得了天下,也守不住人心。”
“我倒真要看看,你是否谁都不在乎。”
风声吹入,门扉微响。
楼弃静静地推开那杯茶盏,清澈的茶水微荡,映出他面上那一瞬沉寂无声的神情,眼底深处浮出一丝遥远的沉意。
他忽然想起,那年初见苏玉,是在幽州城。
那年开始,战乱四起,幽州城外流民遍地,饿殍千里。
那年他十三岁,已是心智早熟,冷眼旁观着世间百态。
而苏玉,不过九岁光景,瘦得像一把枯骨,衣衫褴褛地混迹在一群饥饿的流民之中,为了一口吃的,像野兽般与他人扭打。
他坐在华贵的马车里,透过车窗,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场戏。
直到一个细节刺痛了他的眼,一个半大的少年,仗着身形高大,从苏玉手中抢走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烧饼。
苏玉没有哭闹,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眼神冰冷而决绝。
几乎是刹那之间,她从破烂的袖口里拔出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刀,寒光一闪,那少年的喉
咙便被精准地割开,血线喷涌而出,染红了烧饼和泥泞的地面。
人群瞬间寂然,楼弃也那一刻,竟想带她走,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一种对极致狠辣的欣赏。
他从马车上缓缓下来,周遭的护卫立刻警惕地围拢,但他只径直走向那个沾染着血迹、却面无表情的瘦小身影。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感。
“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不语。
“那就跟我走。”
苏玉也没有问,只是像一只被驯服的野猫,将冰冷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将她带回府邸,亲自安排师父,教她所有他所能接触到的东西,武艺、谋略,甚至是如何隐藏自己的锋芒。
他们一同长大,朝夕相处。他赐她名字:苏玉。
他想着,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把无比锋利、顺手好用的刀。他身边培养了很多人,形形色色,各有用途,但没有一个,能像苏玉这般,将他的意图执行得如此彻底,将他的命令贯彻得如此决绝。
因此,他对她,比对任何人都好,好到足以让她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