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俯身从药箱中取出剪刀,手起刀落,利落地剪开姜辞胸前染血的衣襟。
姬阳站在一旁,只觉眼前一片刺目。那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血已浸透了衣衫,沿着肌肤蜿蜒而下,红得几乎令他呼吸停滞。
他脑中一片混乱,唯有一个画面清晰无比——那一刻,姜辞扑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后,以血肉之躯,挡下了沈廷安的利刃。
她明明怕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姬阳指节攥得发白,只觉心如刀绞。
“我宁可这刀落在我身上……”他在心中喃喃。
屋中传来水声,是晚娘端来的一盆盆清水,银霜则在旁协助大夫清洗伤口、止血、上药。
姬阳自始至终未曾离开半步,他眼神紧盯姜辞的脸色,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屋外风吹过窗棂,银霜看着来来回回奔忙的晚娘,神色间也掩不住忧虑。
终于,大夫放下手中药钵,抹了把汗,道:“先保住了命。但这几日若高烧不退,怕是伤口会……感染。”
他顿了顿,斟酌了下措辞,“需每日早晚换药,药布须用干净帕子,切不可沾染尘秽。”
姬阳点了点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她会醒的。”
大夫收拾药箱,悄然退下。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姜辞沉重的呼吸声,时而断续。
姬阳跪坐在床边,双手覆上她有些冰冷的手掌,将额头抵在她指间,低声道:
“姜辞,我答应你,我会放下对凉州的旧恨。”
“我会替你守住凉州,护住百姓。”
“所以你也要守约,醒过来。”
不知她是否听得见。他只知,他已将一颗心,放在了她身上。
过了许久,晚娘轻手轻脚走进来,见姬阳仍跪在床前,眼下发青,神色疲惫,低声劝道:“都督……姑娘还有些时日才会转醒,您也得保重身子。”
姬阳未动,只静静看着姜辞紧闭的双眼。
晚娘叹了口气,从柜中取出被褥,轻声道:“奴婢给您在榻上铺床,就歇在这屋里。姑娘若有动静,您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姬阳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好。”
翌日清晨,东阳侯府尚未彻底苏醒,天色仍灰蒙。楚窈站在姜辞卧房前,手中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热汤,轻声唤了一句:“银霜姐姐,我来看看大姐姐。”
银霜没有如往常那般温声细语,只一把拦住了楚窈的去路,手臂横在门前,眼神沉冷:“不必了。”
楚窈一愣,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她醒了没有,顺便送点吃的。”
银霜目光如刀,缓缓开口:“我不管你前几日与越白说了什么,究竟有什么心思。”
楚窈被她那冷意逼得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正欲开口,银霜已再道:“我只说一次。今后你若管不住你的嘴,就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你既然是愿意在这里为婢,就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是跟我们一样叫小姐比较好。”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锋,带着从未有过的生疏。
楚窈心头一紧,这才发现眼前的银霜与以往判若两人——她平日沉静温柔,从不与人起冲突,可此刻眉眼锋利,浑身都透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近的冷意。
她低下头,嗫嚅道:“我知道了,那日只是……一时不慎,原本也只是担心小姐……”
“你那点担心还是藏在心里吧,我们小姐不需要。”银霜打断她的话,语气冷绝。
她侧过身,手一指偏院方向:“既然闲着,去后院帮着洗衣做活。这里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