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微仰着头看他,脸上透着倦意,语调却冷静:“我又不知道你在此处。他只说这条小道下山快,我脚伤了,总不能叫人折返回去专门找你吧?再说了……你说得好像真去找你,你就会背我下山一样。”
她话音未落,姬阳已抿唇低声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这句话让姜辞怔了一下,怔怔望着他,一时无言。
姬阳没再多说,半跪下来,轻轻抬起她受伤的脚踝。指腹轻柔地在她鞋边一探,他蹙起眉头:“肿得不轻。”
他解开她的鞋袜,从怀中取出一瓶小瓷瓶,拧开后倒出些药膏。
姜辞看着他,声音低低地问:“你做什么?”
“别乱动。”
他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他指尖沾着药膏,小心地涂抹在她脚踝肿起处,动作既娴熟又轻柔,连力道都控制得刚好,不至于引起太多痛感。
姜辞凝视着他低垂的眉眼,只觉得他此刻竟有一种陌生的耐心与温柔。她不由伸手,指尖拂过他额头,轻轻拭去那一片沾着的灰泥。
姬阳蓦地抬头,目光与她交汇。
那一瞬,风停了,光也静了。
他额间还能感到她指尖残留的温度,两人之间仿佛只隔着一线气息,谁都没说话。
“你脸上脏了。”她低声道,说完便别过脸去,像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良久,姬阳低下头,继续为她上药。包扎完毕,又替她穿好鞋袜,才说道:“疫病之事……多谢你。你本不用做这些。”
姜辞却打断他,声音平静:“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片刻,低头继续替她涂完药,接着拿起她落在一旁的鞋袜。
他将鞋袜帮姜辞穿上,从脚跟按住她的脚腕,扶正脚尖,从身上扯下一个布条,在从路边捡来两个木棍,将姜辞脚踝处固定,轻轻包好。
姜辞一开始是想躲的,但他语气平静:“别乱动。”
她只得由他动作。
“这药是军医特配的,明日就能走路。但今日你别想再跑来跑去了。”
说完又把她抱起,姜辞靠在他怀中,微偏着头,忽然轻声问:“前几日,我门口那瓶药,也是你留下的吧?”
这话一出,姬阳像是被轻轻一敲,竟有一瞬语塞。
他别开脸,低声咕哝:“什么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姜辞没再追问,只将脸轻轻埋入他肩头,睫毛垂下,嘴角悄悄勾起一丝笑意。
姬阳一路将姜辞抱回疫区,走至临近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向西方苍茫天际,沉声问道:“等宁陵的事告一段落,你可想去凉州看看?”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如一道闪电骤然击在姜辞心头。
她怔了怔,原本半倚在他怀中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一紧。凉州两个字一出口,太多封尘的记忆便仿佛潮水般涌来。
她曾以为,自己嫁到汀洲,便是与凉州一刀两断,此生再无回去的可能。
她没料到,这句原本盘桓在心底、准备日后郑重开口的话,竟由他先一步说出。
原想着,等疫病控制住了,她会向他提出前往凉州的请求,哪怕姬阳未必愿意,念在她这段时日不眠不休救治百姓的情分上,也总不至于拒绝得太过决绝。
可眼下,他却主动提及。
他为何要说这句?是出于一时感念?还是,又一次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