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一身素净衣裳,亲自前往姬栩的院中。
姬栩近日病势稍重,正披着薄毯坐在院中晒太阳。见她踏入,眼神里再无往日的亲近温和,只平静开口:
“表妹何时回溪陵?”
沈如安仿若未觉他语气冷淡,从容入座,自斟自饮一杯茶,轻笑道:“这茶的味道,不如从前香了。”
姬栩垂眸回应:“人也早不是从前的人了。”
天光沉沉,云影覆地,两人话语间皆藏冷意。
沈如安将茶盏轻轻放下,语调婉转道:“今日怕是要落雨,暂且走不了。子叙表哥,你我相识多年,这一别,我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我大概也无缘再见。”
她顿了一下,语气更低一分:“今夜,我想在你院中设一小宴,当作是为我自己送别。顺便,我也想请二表嫂一同……也好借此,给她赔个不是。”
言语虽温软,意图却分明。姬栩望着她,没有立刻答话。他知沈如安心机深沉,但她既已明言设宴道别,再加上他自己在场,总不至出什么乱子,也不能对姜辞怎么样,思索片刻后,还是点头:“好。”
沈如安唇角含笑,微微一颔首,声音柔和:“多谢子叙表哥成全。”
她起身告辞,转身离开时,那笑容渐渐隐入眼底的深色。
回到自己的院中后,沈如安推开木窗,坐在妆奁前,取出一只白瓷小瓶,静静端详。
几日前深夜,她曾悄然离开东阳侯府,穿行至后巷,与从云和堂的青羽会面。青羽是她年少时在丰都结识的旧人,早年流连市井,如今混迹在江湖人中。
那夜,月色昏暗,青羽刚一现身,沈如安便上前低语:“我需要你帮我制一味药。”语声细若蚊蝇,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迫意。
青羽皱眉问:“什么药?”
沈如安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语气平淡,神情却冷得让人背脊发寒。
而此刻,那瓷瓶正安静地躺在她掌中,瓶身冰冷,仿佛凝结了她所有的执念。
她唤来贴身婢女,将一封密信郑重交予她:“你先我一步出城,尽快回溪陵,务必亲手将此信交给我父亲,不得有误。”
婢女将信小心藏入怀中,应声道:“奴婢明白。”
沈如安望着窗外低垂的乌云,指尖缓缓摩挲着那瓷瓶,眼中映出远山压雨的景色,神情淡然。
沈如安踏入姜辞所住的小院时,天色正午,阳光明亮而不刺眼。院中桂树微摇,香风阵阵。
此时屋内,晚娘正坐在窗前绣衣,银霜忙着处理熬药后的药渣,姜辞则倚在亭中,一袭淡色素衣,手中捧着一本线装书,神色静谧。
银霜率先看见门口的人影,神色一凛,低声提醒道:“姑娘,表小姐来了。”
姜辞闻言缓缓抬眼,目光掠过亭前绿影,落在那熟悉的身影上。
沈如安一袭浅青色衣裙,打扮得体,神情温婉,看上去与以往并无异,她率先开口:“不知二表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辞眼底却无波无澜,只淡淡道:“银霜不是外人,有话你可以上前说。”
沈如安微一颔首,提裙走入亭中,坐到姜辞对面,动作优雅从容。
她先看了眼四周的布置,语气温柔地开口:“二表嫂,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你那夜入我屋中,想必已经知晓了一切。明明你已找到证据,却并未告诉二表哥,这是为何?”
姜辞翻了翻书页,淡淡道:“我何时去过你房中?表小姐怕是认错了人。”
沈如安笑了一下,语气低柔:“嫂嫂也不必装糊涂,我并非来与你周旋口舌,我不跟嫂嫂卖关子,嫂嫂也不用跟我装糊涂。”
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院中的桂树上,“这院子,从小便没变过。我记得小时候,二表哥却总爱坐在这棵树下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