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我自幼临帖多年、练字成癖,旁人怕真难察觉。”
“而且……夫人那日能破我杀局,岂会愚蠢至此,明知东阳府风声鹤唳,尚留这般亲笔字迹?她若真要通敌,怎会将东西交予一个粗鄙车夫?”
他抬眼看向姬阳,目光沉稳。
“主公,这信,绝不是她的字。”
帐内一时寂静。姬阳望着案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笔迹,神情晦暗莫测,指骨一点点敲击桌面。
他不言不语,半晌未动,心中也有一分动摇。
陆临川见他不语,忽而缓声补了一句:“主公,带着偏见看人,是永远看不清人的本质的。”
第21章
这句话像一枚钉子钉进心口,久久未散。
姬阳面色不变,手却不自觉地敲了两下案角。
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动:“我对她哪来什么偏见?我这人一向秉公论事。谁做了错事,我绝不徇私;谁无辜,我也不会轻信旁人之言将人置死。”
说完却觉得嗓子发干,他抬手拿起桌边茶盏,一口饮尽,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
陆临川没有回嘴,只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浮上一抹看透他的复杂神色。
姬阳皱了皱眉,忽地觉得这帐子内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他猛地起身,负手背对陆临川,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外传。”
“属下明白。”
姬阳站在帐中,风从缝隙中灌进来,他衣袍轻动,掌心不自觉的覆上那枚虎头护符。
他不愿承认,刚才那一瞬,他的心里竟隐隐生出一种叫“愧疚”的东西。可他又
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愧什么。
他又想起姜辞对他说的那句话:“你娶我,不过为了缓兵之计,我认。你不信我,也认!可我想说,倘若我想毁掉你,何必通敌,只需要在你睡着时给你一刀即可。”
她那时眼中并无恨意,却句句如刀,直刺肺腑。
他忽地想到,她或许真的动过杀意。
这念头一起,心中便像被灌了火油,烦躁陡然烧起。他拧眉拂袖扫过案上残茶,瓷盏“当啷”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他起身走出营帐,对着外头将士沉声道:
“将今日关于青州与瀚北边界的战情呈来。还有,派斥候队先行探查,看看楼弃究竟安了什么心,是虚张声势,还是想真打。”
丰都,午后阴沉,暗巷里风卷着纸屑枯叶,街口隐隐传来兵刃相击之声。
几个东阳士兵正追着一名黑衣男子穿巷而过。那人身形极快,脚步虚浮却未停分毫,身上染血,步步带痕。
“别让他跑了!他偷了督军署的舆图!”为首军士怒喝一声,挥刀冲上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翻身跃上墙角,反手甩出一把银灰色粉末。
粉尘刹那炸开,巷口一片模糊,士兵咳嗽连连,眼中生疼,不得不停下脚步。
黑衣人趁机跃下墙头,身形一晃几乎跌倒,捂着腹侧鲜血淋漓的伤口,强撑着踏入街边一间陈旧医馆。
他一脚踹上门,将门后那块“暂停营业”的木牌扯下,挂在门外,随即将门栓反锁,整个动作迅疾无声。
医馆内,老大夫正研磨药末,抬头一看,惊得双手一抖,药盏险些翻落。
黑衣人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揪住衣领,拖到诊案边上,冰冷佩刀搭在他脖子上,刀刃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