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安庄内,各田庄的庄主、牧场的场主陆续抵达。
原本略显空旷的坞堡前院,渐渐变得人影幢幢,热闹起来。
仆役们穿梭其间,引宾牵马,忙得不亦乐乎,却依旧井然有序,没有半分混乱。
杨府那颇具规模的仪门之下,东侧的一间厢房被临时设为签礼房。
仅此一处细微的安排,便可见门阀世家与寻常暴发户之间,那难以逾越的天壤之别。
想当年,张云翊为长子张心然操办婚事时,也算是极尽风光。
摆了上百桌宴席,邀请了周边所有的权贵。
可那时他也不过是在大门外设置了一张披红挂彩的礼桌,让账房先生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高声唱喏收下的礼物,现银过秤时的叮当声更是传遍整条街道。
虽显得豪阔,却终究失之粗鄙,少了几分体面。
而小青梅此番依着世家规矩,将签礼房设于厢房之内,便显得周到许多。
所有宾客抵达后,皆先到厢房内递上礼单,由专人登记在册。
礼品则另由仆役从旁门悄无声息地搬运入库,全程不对外展示。
如此一来,既避免了门前拥堵喧嚣,保全了主客双方的体面,
又将那人情往来中的财富厚薄、礼物轻重,隔绝于众人探究的目光之外。
不让宾客因礼物的贵重与否而心生尴尬,也不让主人因礼物的多少而被人议论。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含蓄而雍容,尽显世家风范。
李大目被安排坐在签礼房内,负责登记各方送来的贺礼。
众庄主、牧场主皆是久经世故之人,深知送礼的门道。
所赠之礼,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得寒酸。
每一件礼物都实用而合乎身份,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你看,最先走进签礼房的是青塬里的庄主杜平平。
他身着一件青布长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一串磨得发亮的木质佛珠。
“李账房,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杨执事莫要嫌弃。”
李大目接过礼单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上等江南丝绸三匹,雄黄酒、菖蒲酒各一坛”。
他抬眼看向杜平平身后的仆从,那仆从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
打开来,三匹丝绸整齐地叠放着,一匹是淡雅的天青色,一匹是温润的月白色,还有一匹是透着柔光的淡粉色。
皆是江南上等的云锦,触手丝滑,光泽柔和。
旁边的两个酒坛更是惹眼,足有人头大小,通体金光灿灿。
这礼物看似寻常,却恰好应了端午的景致,丝绸可做新衣,雄黄酒能驱邪,菖蒲酒可养生,既不显得扎眼,又满满都是心意,可见杜平平是用了心的。
李大目在登记簿上写下礼物名称,目光忍不住又落到那两只酒坛上。
这酒坛的表面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莲图案,花瓣层次分明,纹路细腻,看起来颇为精致。
可李大目心里却犯了嘀咕:这坛身。。。。。。是铜的吧?不可能是金的吧,没准就是陶罐外面涂了层金漆,好显得贵气罢了。
他想伸手摸一摸酒坛,感受一下重量,验证自己的猜测。
可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杨府家奴,那名家奴身着青灰色短打,正等着搬运礼物,只好作罢。
接着进来上礼的就是芦泊岭的庄主赵山河了。
赵山河身材微胖,穿着一件酱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看起来比杜平平要阔气些。
他身后的仆从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锦盒和两个陶罐。
赵山河将礼单递给李大目,笑着说道:“李账房,听闻杨执事近日操劳,特意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李大目接过礼单一看,上面写着“妆镜一具,上等蜂蜜两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