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捋须摇头。
“……元气不足,病中精力比旁人少些,药效上来容易入睡是正常的,”医者道,“这也正是温养之道,殿下本就需多加休息,不然总耗费心神。”
这确实,谢璟能睡着还好,每次醒着的时候,都经常焦虑。
他这里还算安稳,但京城里局势想必已经很动荡。知道回京后一定不太平,瑞王才没让他留在京城王府,一旦乱起来,只怕受了波及,病没好利索又经不起折腾。于是便让他来到北行宫,好生静养。
只是在这,眼前没有亲人,这个当口,来回传信也有风险,谢璟一个人,实在是很不踏实,总在想万一事败该怎么办。
暗卫首领说,他们一直在盯着京城的讯号,一旦有变故,立刻带他沿着山林撤走,南下躲避,叫他不要担心。
暗卫根本不会安慰人,谢璟听完,更悲观了。
万一哥哥没了,母妃多半也是保不住,喻青或许能好些,可她也在风口浪尖……他一个人跑了有什么意思?要是真出事,他也不想活了。
只有秋潋和冬漓比较懂他,能劝几句,说是二殿下诸事早就准备妥当,怎么可能会生变?而且世子的厉害殿下您是知道的,其他的臣子和将军也都不容小觑,整个玄麟卫加上小半个金羽卫都在手里,想输都难。
这样谢璟心情稍微就能好点。
暗卫每日都轮流在外查看,也关注着京城那边的动静。
今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午后服了药,医者在他身边,他昏沉着睡了过去,最后被人唤醒,睁眼一看,天色竟都黑了,屋子里却有不少人,他心里一乱,直觉不妙。
果然暗卫道:“殿下,方才山脚下见到火光,有人马正往山上来。”
谢璟道:“……哪边的人?”
“没有收到讯息,恐怕来者不善。”暗卫道。
这地方不能待了,谢璟面色不好,心慌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想着敌人都找上来了,却没京城其他人的消息,难道已经……?
“可能是殿下的行踪泄露了,看着那些也不似正统兵马,像是私兵死士一类,”暗卫道,“属下先去探探,剩余人等准备马匹行囊,若有不测,立刻送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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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鹰飞行迅疾,自皇子府到北郊的庄子,不过几刻。
养在这里的私兵是忠武侯的手下练出来的,行事利索,为首的原本是军中一名参将,犯了军法被逐出军营,后来就投奔了忠武侯。就算对眼下五殿下的指示有些纳闷,但也立刻往北行宫赶去。
行宫修筑的地方也不是深山老林,山头不高,一队人马举着火把照路上山,到了行宫外围,最前方探路的几人被飞来的箭矢拦住,定睛一看,正是严阵以待的暗卫。
“还真藏在这里!”首领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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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青行至半路,亲卫就沿途发现了凌乱的马蹄印,看着人数还不少,都是不久前新留的。
她稳住谢廷琛,从北宸司带人出城,一刻也没耽搁,不想还是略晚一步。对方动作太快,暗桩毕竟本来就在京郊,离北行宫近。
将近山脚,只见一片幽暗的山林间,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蜿蜒成线,一路直到山腰行宫处。
喻青蹙了蹙眉,策马又快了些,跟前方的敌军几乎就是前后脚,身后亲卫突然道:“起火了。”
她抬头遥望,见不远处有明亮火光窜起,月色拂照的林间,已经冒出了股股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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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兵本不如暗卫身经百战,但胜在人多,无所顾忌,眼看一时攻不进去,当即放火烧行宫。
本就草木茂盛,里外屋室多有木制,火上添油一点就着,接着风势越烧越旺,不多时就黑烟四起了。
焦糊味灌进屋里,起初只是一点,后面越来越浓,前院已经热浪扑面。
暗卫护着谢璟已经到了后墙,对方要把他们逼出去,各个出口必定会留人。暗卫道:“殿下,属下们带您杀出围障,您务必小心,留在正中。”
人杂马乱,谢璟回头看着一直跟着他的几名侍从还有医者,心念流转,最终叹了口气。
“你们别跟我走,”他蹙眉道,“在这再躲一会儿,等我离开,你们找机会溜走下山,留些暗卫和你们一起。”
秋潋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冲我来的,”谢璟道,“只要我不在,他们也顾不上你们。”
冬漓急道:“不行,殿下,要死一起死!”
“……”谢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道,“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们死不了,听我的。跟着我走只怕看护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