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小厮就在偏殿的屏风前停住脚步。
“王。”
暧昧的嬉笑打闹声不断从屏风那头的床榻传来,小厮听得脸上一臊,于是头埋得更低了,安静等待白承云出声召见。
许久过去,一声“过来”终于从屏风那边传来。
小厮心口大松一口气,心道:赶紧呈上画作,赶紧逃离这地方。
他低着头,快步绕过屏风。
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中某种暧昧的甜腻脂粉香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捧着画轴,不敢多看地上凌乱的锦衣华服和四散打翻的酒杯一眼。
“王,您要的画。”小厮将画举高过顶。
并没有人接过画。小厮举着画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他感觉到有道目光如实质般地穿过纱幔定在他脑门上,让他头皮发麻,后背寒毛根根立起。
半晌过去,只听到从纱幔里传出一声轻笑,然后是另一个娇柔女声的低声抱怨和白承云漫不经心的安抚。
“展开吧。”终于,白承云下命令了。
小厮如蒙大赦,走近一步,与此同时,纱幔被两只纤纤素手从两侧拨开出。
他意识地避让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白承云怀里还有一位女子,并且那女子额角似乎生有一片细小的,未完全褪去的银色鳞片。
小厮心中猛地一惊,脸色骤地煞白,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慌忙垂下头,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在凌乱的华服和打翻的酒盏中展开了画卷。
“嗯……拿近点。”白承云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小厮闻言挪着膝盖往床榻靠近了三步。
“王,请看。”小厮举高画,将画呈得更近些。这时,他发现四周安静极了,帐内的气氛微不可查地也变了。
短暂的沉默后,白承云下令:“都下去吧。”
帐内的女伴们颇有些错愕与怨言,但在白承云无形的威压下,又看到以及那位头上长着犄角,最近正得宠的龙女都乖巧起身离去,其他人也只能窸窸窣窣跟着披衣退下。
此刻,偏殿内只剩下白承云,和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厮。
“这画?”白承云的嗓音一褪刚才的慵懒,变得清晰严肃,“当真没画错人?那个人当真长这模样?”
小厮闻言应声:“是的,王。小的没让任何人察觉,也避过了起……起管事的耳目,偷偷跟在那老妖婆身后,将她的真面目完完整整画下来的。”
白承元一把拿过画,仔细端详纸上绑着两根粗麻花辫的女人,平平无奇的五官,气质普通。
他的眉心慢慢蹙起,缓缓道:“可红凌讲……这妖婆长得可是跟那个人一模一样,怎么你这……画得压根就不是她!”
那个人?是哪个人?
小厮不敢问,他头垂得更低,额头几乎贴着冰凉的地砖,颤颤巍巍地讲:“王,小的探视眼看到老妖婆面具下就是长这幅模样。”
“难不成……”
他欲言又止,白承云催他有话快讲。
小厮沉吟一会,回答:“要么是小的跟错了对象?要么就是起管事给那妖婆下了幻术,导致我能看到的妖婆面具就是画上这般。”
红凌妖力远在他等小妖之上,他自然不敢讲可能是红凌看走了眼呢。但他想让白承云听出来,他的探视眼上不了场面,帮不了忙。
而且他想不通,白承云堂堂妖界妖王,怎么就不能直接去那月黎街一探究竟?再不济,让起琛呈上那老妖婆的资料面目不就行了嘛。
怎么偏偏要把他这身老骨头从石头缝里挖出来,让他用这双老花眼,偷偷摸摸跟踪老妖婆,一路小心翼翼地描她的模样。
白承云沉思片刻,将那幅画丢还给小厮,随即讲:“这样吧,你伪装个身份,找个理由跟在那妖婆身边的,一定要将她的真面目画下来。”
啊?啊!
小厮错愕地抬起头来,撞上白承元的红眼竖瞳,他身躯猛地一颤,低头接过命令,“好的,小的明白了。”